“小马守在这儿,听到枪声就给我放火烧。大疤头,带你的人跟我去后门。”
一行人跟着夏六一轻手轻脚潜近仓库后门,守在门外的两个混混正打着哈欠东张西望,夏六一招了招手,大疤头和一个马仔一左一右摸了上去,捂住嘴巴,小刀往喉口上一抹,悄无声息地放倒在地。
大疤头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动静,回头冲自己马仔使了个眼色,马仔摸出铁丝,快速地撬开门锁,轻轻推开一条fèng。
他攀着门fèng刚要往里面张望,夏六一推开他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眼也不眨地抬起左手开了枪!
“砰!”
在门内走廊上闲逛的一个混混应声倒下,发出凄厉哀嚎,房间里头正抽着烟喝着酒打通宵麻将的客人们瞬间乱成一团!夏六一首当其冲,大跨步往前,踹翻一台麻将桌,一脚踩上去,又是接连数发子弹,击倒了正要慌乱摸枪的几个守卫。大疤头带着人跟着冲进来,将想要反抗的和义社人马统统砍翻在地。
走在前头的夏六一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斜刺里一个小混混举着长刀大喊一身冲他砍了过来,他扔开没子弹的枪,一矮身避开袭击,顺手拎起墙角一尊花瓶,狠狠抡上那小混混的下巴,直接将对方连人带刀砸飞了出去。
从那房间里面跑出一个持枪的马仔,正要向他she击就被他一花瓶迎面砸了个头破血流。他跨前几步拽起对方带血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右手接住对方吃痛掉下的手枪,换至左手,顶着对方肚子碰地开了一枪。
扔开对方无力的身体,他快步踏入房内。血迹斑驳的地上蜷缩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手脚都被绳子捆绑,被打得血ròu模糊,奄奄一息。
夏六一脑子里嗡然一响,满脸冷硬瞬间破碎,心痛如绞地丢下枪冲了上去,扶起对方肩头,“何……”
欠了十万块赌债、被打成猪头的胡子男睁大血红血红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
夏六一面色由白转黑,僵了半晌,一拳将这个倒霉货的脑袋砸进了地里!
……
与此同时,三十多公里外的元朗,山间小屋内。何初三跟两个小混混扯淡了一宿,嗓子都哑了,到凌晨时分,所有人都是头昏眼花。两个混混一人拿了一张写了“投资方案”的香烟纸,迷迷糊糊地往衣兜里塞,终于其中一个机灵点儿的觉得不对劲,皱眉问他,“你说了这么多,要是你等会儿被大佬杀了,我们跟谁买去?”
“放心吧,”何初三诚挚可靠地安慰道,“你们大佬不会杀我,我能给夏六一赚钱,当然也能给他赚钱。钱谁不爱?是吧?以后我们大家有的是合作机会,你们放心投资给我,保管你们赚大钱!你看现在天都亮了,我又渴又饿,给点吃的行不行?”
两个混混互相一看,其中一个道,“行了行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想吃车仔面,小辣,走葱。谢谢啊,大哥!”
“有泡面就不错了,你挑个屁!”
待那个人走远了,何初三看着另外一个站在他面前打哈欠的混混,突然惊叫了一声,“不好!”
“什么?”
“刚才给你写的那个方案有个地方没对,你拿过来我给你重新看看。”
小混混凑近他,两个人头顶着头一起看那张香烟纸,何初三说,“我都忘了,我们公司十二月要出一个新方案,你看啊,这里这个C套餐……”
他突然抓起铅笔狠狠地扎进小混混的手背,透掌而出!
小混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手向后踉跄一步。何初三跳起来,弓身顶了他一个大跟头,两个人一起栽倒在地!被压在下面的小混混,鲜血模糊的两手掐向何初三的脖子,何初三挣扎着摸起就近一块砖头,胡乱往小混混脑袋上一砸!
一击之下,小混混松开手,脑袋血淋淋的,不动弹了。何初三怕他就这么被砸死了,试探地往他鼻子底下摸了摸,还有口气在。
他从对方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割断了自己脚上的绳子,跑到窗前望了一望,拉开门冲出去。外头是个大院子,门口的铁门从外面上了锁,他拽了两下没拽开,找了个箱子垫在脚下,翻过布满碎玻璃渣的围墙。
他被玻璃渣扎得满手满膝盖都是血,刚踉跄着跑出没十几米,到屋子后面煮开水泡面的那个混混听见动静追了出来,大喊着“站住!”,一边摸对讲机一边追了上去。
何初三双手胡乱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树叶,在满地荆棘的小树林里拼命地朝前跑,三五个小混混举着砍刀一边吼一边在他后头穷追不舍。其中一个还冲他开了两枪,幸而被树枝挡了。
何jīng英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反省自己最近忙于工作,连太极拳都没顾上练。体力跟不上真是要人命啊要人命!跟黑道大佬谈恋爱,这个心理质素和身体质素都得过关啊得过关!
他被追得没有办法,偏转方向往山道上跑了出去,只求运气好能遇上过路的车辆。在冲出密林的时候没留意脚下有个半人高的大坑,吭哧一下摔了个大跟头!
他láng狈不堪挣扎着爬起来,刚跳上路面,就逢一辆尾号61的黑色轿车从山下迎面而来,虽然车主赶紧踩了刹车,还是将他碰地撞飞了出去!
何初三摔了一脸尘土,还想再爬起来,右腿却一阵钻心地疼痛,丝毫使不上力气。他趴在地上,听见耳边砰一声枪响,追上来的小混混再一次开了枪。他捂着脑袋就地一缩,只觉命不久矣,阿爸恩qíng来生再报,六一吾爱也只能来生再追了。
耳朵里又听见接连两下枪声,以及不远处混混的惨叫声,他再抬起头时,只见那个混混捂着流血的肩膀栽倒而下,其他混混手持着砍刀不敢靠近,面上都是惊讶之色。
他眼前一花,一个人抓着他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上车!”谢家华急促道。
……
仓库内外火焰熊熊燃烧,惨叫声不绝于耳。附近早起的居民隔着街道惊惶围观,指指点点。警车与消防车的长鸣远远地破空而来。夏六一的车队与它们擦身而过,拐上大路。
qíng报失误的大疤头跪在狭窄的车厢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大佬,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夏六一握着血淋淋的拳头,看着他汗湿的发顶,漫长而痛楚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面无血色地闭上眼,哑声道,“大哥大拿来。”
电话接通之后,乔爷怒极反笑的声音响起那头,“夏双刀,你果然有种。‘黑色儿童节,双刀血修罗’,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你。”
“乔爷,”夏六一平静道,“这是误会。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
“误会?杀我的人,烧我的档口,你这么有心送了我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该好生回敬,你就安心等着收礼吧!”
乔爷挂断电话,yīn沉着脸对身后手下道,“把那小子大卸八块,扔到夏六一档口。”
话音未落,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肥七的码头,沙家帮的全部地盘。”夏六一道。
乔爷顿了一顿,破为玩味地笑了起来,“什么?我没听错吧?”
“只要你答应放了他,我的人会在一天之内全部撤走。”
“就这些?我看你该再拿出点诚意。”
夏六一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旺角最大的两间夜总会。只有这么多,其他的,骁骑堂内还有长老,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既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那就回去跟长老们商量商量。你最好抓紧时间,我的耐心有限。”乔爷道,挂了电话。
“有趣,实在有趣,”他yīn森森地笑着,对手下道,“砍了那小子一只手,先给夏六一送去。”
正这个时候铃声又响,他接起电话,“这么快就商量好了?”
“大佬!不好了!那小子跑了!”
……
山路颠簸,何初三的右腿随着每一次车体震动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似乎是骨折。他疼得满头大汗,瘫在后车座上一个劲儿咬着牙抽冷气。
救他的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何初三吃力地撑起身体,仔细看了看他面容冷峻的侧脸,这才发现他是那时候逮捕夏六一的警官,有些吃惊疑惑,但还是感激道,“谢谢你。”
谢家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寒着面道,“不用。”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谢家华没有说话。
何初三没再接着问,心里的疑惑却更加加深。这里地方偏僻,今天又是周一,这位警官大清早地不去上班,跑到荒郊野外的山上,要说是路过,绝对不可能。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人确实是在危险之中救了他,何初三咽了口口水,诚心诚意地道,“真的多谢你。”
“你好自为之,”谢家华冷声道,“不要跟不该来往的人来往。”
何初三立刻明白这是跟夏六一和别家帮派的争斗有关,而这个警官不仅知晓其中内qíng,甚至还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他识趣地闭了嘴,光是咬牙忍痛。
谢家华将他送到了就近的一家医院门口,什么都没说走了。
何初三自己一瘸一拐地跳进医院,被护士姑娘送上轮椅,进手术室之前竭力挣扎了一把,“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
一车子人眼睁睁地看着夏大佬再次握碎了新大哥大。大疤头跪在地上头都没敢抬,就听见大哥大的碎片啪啪地掉落在自己膝盖边上。
“大佬……”小马看着夏六一森冷中带着隐隐痛楚的面色,不忍道。他想说什么安慰他,又自知嘴拙,最后只能踹了大疤头一脚,“都怪你!”
大疤头哭丧着脸,恨不得给夏六一磕头,“都是我的错,大佬你杀了我吧!”
夏六一此时心里是真想杀了他,但理智上又明白不能把气都撒在他身上。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滚开,他慢慢地向后靠在了座椅上,用无力的右手捂住脸。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沙滩上看着夕阳闲聊、何初三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他唇上,他将那里咬得死紧,咬出了满嘴的铁锈味。他胸口疼得难受,却丝毫无处发泄。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疯。
他简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痛楚地深吸了一口气,他qiáng迫自己保持清醒,想想还能有什么方法挽回局面,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
何初三,何初三……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当初就不该认识他,当初就该一凳子腿捅死他,当初就不该在他身上找乐子,当初就不该纵容他亲近,当初……
“铃铃铃……”
所有人都是一惊,低头看向那具残破的大哥大尸体。大疤头伸手刨了刨,一点反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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