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身刺青的泰国光头男从游艇里出来,抱着一口方方正正的箱子,摆在夏六一面前,弯下腰去打开,里头全是用塑料袋分装好的白色粉末,然后递给夏六一一把匕首。
夏六一割开一袋,捻一捻又闻了闻,点了点头,将箱子重新盖起,刚刚提了起来,突然近处传来一声高喝!
“O记!举起手来!”
一队警员从附近障碍物中跳了出来!将他们几人包围在正中,而用枪指着夏六一头颅的,正是一脸冷色的谢家华!
“夏六一!这是怎么回事!”被迫举起双手的乔爷怒道,第一个反应就是夏六一卖了自己和玉观音!
“稍安勿躁,乔爷。”夏六一却面色如常,
他看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谢家华,冷笑着招呼,“谢Sir,好久不见。”
“我倒希望以后永远不用再见你,”谢家华冷声道,示意几个下属将夏六一等人按蹲在地,撇了一眼脚下那口装货的箱子,“这些分量足以判你终身监禁。”
“哦?”夏六一翘着嘴角道,“我倒不知道三十斤珍珠粉能判那么多年。”
谢家华脸色一变,他身旁负责勘查钱箱的下属急道,“Sir!钱是假的!”
那下属拉开箱子,除了最上面的两张大钞,下面全是白纸!
与此同时,红磡一间僻静的工厂仓库里,一前一后驶出两辆私家车,分头往不同方向离开了。后面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里面,坐着神qíng悠然的崔东东,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脚边两口大皮箱,装着刚刚jiāo易完成的两箱货物。
车子驶上大路,朝着闹市区歌舞升平的盛景而去,远处维港上空绽起五光十色的灿烂烟花,夺目的鲜丽色彩掩盖了夜幕的污黑,稍纵即逝。
【防滑小贴士:O记,扫毒组,(刑事)qíng报科——是香港警察的三大王牌部门,常有互相合作,在一些相关影视剧中也常见他们互相抢案子。】
第三十三章
何初三在狭窄的铁架chuáng上翻来覆去。chuáng下弹簧传来的嘎吱声,令他不停地产生幻听,老觉得是大哥大在嗡嗡震响。
楼下突然传来乌拉乌拉的警鸣声,他一个鲤鱼打挺蹿到窗边,眼瞧着是一辆消防车屁股后头跟着一辆救护车往市区去了,估计是哪一家放烟火烧了房子。松下一口气之后,他才察觉到腿上剧痛,龇牙咧嘴地坐回chuáng上去,嘶着气将腿伸直,给自己轻轻按摩。
枕头旁的大哥大终于响了起来,他忙不迭做了个压腿动作去接,痛得又抽了一口气,“嘶……六一哥?”
“你怎么了?”
“没事,”何初三一边说一边重新跳下chuáng,往窗子外头又望了望,“你在哪儿?”
“快到了,你下来。”
“啊?”
“带你去看烟花,下来。”
何初三挂了电话,披上外套,拄起拐杖,先鬼鬼祟祟开门,探出脑袋看了一看,这才摸黑朝外一步一步偷挪了出去。
刚刚将手伸向大门门锁,何阿爸在房间里一身bào喝,“何阿三!”
何初三霎时腿软,拐杖一歪靠在了门上,他战战兢兢回过身,结结巴巴道,“阿,阿爸我,我去倒垃圾……”
“呼噜……噜……”何阿爸。
“……”原来是说梦话。
做贼心虚的何jīng英,赶紧轻手轻脚拉开门逃了出去,蹭着墙单脚跳下了楼梯,一瘸一拐连跳带跑,不一会儿就溜到了楼后的小巷子。
夏大佬的车还没来,他靠着墙直喘气,一身冷汗,一边弯腰揉着酸痛的伤腿一边忧愁地想,他怎么能这么怕阿爸?什么时候才能把六一哥牵回家?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一辈子瞒着阿爸吧?
夏六一的车停在巷子口,一见他那弓腰驼背直叹气的破落样就忍不住骂人,“年纪轻轻怎么又跟老头子似的!上来!”
他掐了手上只抽了一半的烟,疑惑道,“你的拐杖呢?”
正拉车门的何初三一愣,低头一看——还真把拐杖忘在了门边!
“……”得了,腿都被阿爸吓好了!
何初三咳了一声,“忘带了,这样也能走。”
夏六一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心里琢磨着明天拎他去医院复查,见他呆头呆脑要往副驾驶座上蹭,“坐后面!”
“哦。”
夏六一没穿西装没带保镖,开了一辆老旧的二手桑塔纳,大半夜的鼻梁上架了个墨镜,头上抹着发油,穿了一身廉价黑皮衣,破口的牛仔裤,打扮得跟街头小古惑仔似的。何初三觉得新奇,没忍住探出头上下多打量他几眼。
“看什么?”夏六一瞟了一眼后视镜,皱眉道。
“你这样穿看起来真年轻。”像二十刚出头。
夏六一哼了一声。
何初三明白他搞这么一通是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再多问,只是暗忖他今天究竟忙了一些什么“事”。夏六一面色如常地开着车,半点破绽不漏——但越是这样,何初三反而越觉得古怪。
夏六一在深夜里兜兜转转,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将车停到了临近太平山顶的一处小广场上。何初三被车上空调蒸得昏昏yù睡,正打着小呼噜,被夏六一摇醒了。
夏六一脱了皮衣丢到他头上,“外面冷,穿了再出来。”
“脱给我你会感冒……”
“闭嘴吧你,快点穿好出来帮我搬东西!”
何初三套得跟个熊似的,一瘸一拐地下车帮忙,一齐从后车厢里搬出了两个纸箱。彼时已经是夜半一点多,来此庆祝跨年的游人们早已散去,广场上只余虚弱的月光,映出满地纸屑、塑料袋、废报纸、餐盒和塑料刀叉。夏六一只穿了衬衫套毛衣,用脚将地上垃圾随便踹作一堆,然后拎开瘸着腿碍手碍脚的何初三,从纸箱里抱出几大筒烟花,隔几米放一个,摊了一地。
他这样卖力地劳作了一番,冻得通红的脸上扬起兴奋又得意的笑,四下观察了一圈,指着广场后台阶上一个观景台指使道,“何瘸子!上那儿去等着!快去!”
“你呢?”
“我马上来,快点!跑快点!”
何初三瘸着条腿一梯一梯地往石阶上蹭,手刚扶上观景台前的栏杆,身后已经“啾——!”地炸响起来,他忙不迭单脚跳上观景台,回头望去——夏六一双手捂着耳朵大笑着朝着他跑来!身后一道耀眼光束笔直she向天空,在满天繁星中绽开最盛大的灿烂!
“啾——!嘭!”
夏六一带着满脸笑意跑到他面前,冰冷的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啪地拍到他脸上,将他脸蛋挤成个三明治,然后端着他脑袋往上望,“嘿!傻了啊?!看烟花!别看我!”
“你比烟花好看。”
“少ròu麻!嘘,快看!”
“啾——!嘭!”
又一束金色的光束投入了夜色,嘭地炸出一团花一样的光球!接着是红色的,绿色的……四散的五彩光影纷纷扬扬地往下飘落,像一场灌溉夜色的雨,洗得天空都是晶亮的水色。
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识到这样光彩的何初三,心跳如雷。像不能再承受更多色彩似的,他重重闭了闭眼,然后将视线投向他身旁的夏六一——这个手下如云、呼风唤雨的黑社会大佬,正似从未见过新奇玩物的孩童一般,眼也不眨地仰头看着这场只属于他们的烟火,嘴巴大大地张开,咧出十足兴奋的笑意。
何初三仰头重新看向绽放着炫目光辉的天空,手却伸向了身旁的人,摸索着对方的掌心,十指相扣……
“啾——!嘭!”
最后一发烟火燃尽的时候,何jīng英攒足了满腔的柔qíng,轻轻牵起夏大佬的手,准备将他揽过来làng漫一吻。结果夏六一随手一扬就将他甩开了,满脸兴奋,“等着!再来一个!”扭头蹬蹬跑走。
“……”何初三。
不多时夏六一又带着“啾——啾——”的背景音,大跨步地跑回来,神采飞扬地跟他解释,“这个叫‘双飞燕’,一次发两发!等会儿还有个‘节节高’,炸开之后还会往上头再冲一个!”
“……”何初三发现大佬居然还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
夏六一仰着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乐呵呵,“妈的,老子早就想玩了!以前小满胆子小,非拽着我不让过去!”
何初三抓紧机会柔qíng款款,“那我以后每年陪你玩好不好?”
夏六一一巴掌捂了他嘴巴,将他往怀里一带,“闭嘴吧你!你他妈这张嘴最烦人,看天上!”
何初三伸舌头舔舔他掌心,被夏大佬一膝盖磕到伤腿上,闷哼一声不敢动了。
这两个二十几岁高龄的小朋友,手拉手地在山顶上看了足有一个小时烟火——夏大佬真是一口气买足了十年的量,直看得何初三脖子都酸了。当然,中途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与夏六一来了个盛大烟火下的làng漫之吻——吻到一半还被夏大佬推开,因为急着去放下一发。
你这是跟我约会还是跟烟花约会——何初三有点小心酸。
最后一发是个哑pào,点了火之后半天没反应。夏六一一溜烟跑回去准备重新点火,刚一靠近就被“啾!”地冲了一脸,幸亏是躲得快,只把脸熏黑了一块,额发烧焦几根。
何初三瘸着腿急急忙忙跑下来看他,被他那关公脸笑得停都停不下来,然后被恼羞成怒的夏大佬摁在地上作势揍屁股。两个人在地上大笑着滚成一团,不知道谁的脚踹到那块歪倒在地的哑pào,又是“啾!”一声,然后机关枪一般四处乱转着“啾!啾!啾!啾!”,bī得他们俩跳起来捂着屁股满广场乱逃。
“我糙!”“小心后面!”“妈的这什么玩意儿!”“裤子!我裤子!”
……
凌晨四点,他们烟熏火燎地开车下山——被熏得灰头土脸不说,还都被冻得一个劲打喷嚏。车在兰桂坊斜坡下一处红绿灯前停住,他们抽空借着外头路灯将彼此打量一眼,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回去阿爸得骂死我,哈哈哈,”这次坐在副驾驶的何初三擦着眼泪道,他裤腿上被烧了个大dòng。
“你有我惨?”满脸乌黑,头顶和额发各被烧焦了一撮的夏六一。
“哈哈哈,小满姐说的对,不能让你玩这个。”
“……”夏六一却没说话。
何初三蓦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以为夏六一触景伤qíng,立刻闭了嘴,紧张地看向夏六一。
夏六一却没看他,视线定在了街角几个人。
暗huáng灯光下,三个街头混混正围成一圈,对地上蜷成一团的一个人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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