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点点头
“这孩子不会是的。他知道为父亲报仇,他知道道歉,他还有救。虽然手段幼稚了些,但是,你看,特别好的孩子总是要在人生中摔几下的,就像你。好好帮施皓庆看着他的家业,你看他那双手,我觉着那才是真正的父亲的手呢。这样的人,值得你帮。老公,施大哥是个好人。”
秦知很想拥抱一下关淑怡,狠狠地抱住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她善良得让自己心肝尖子上都是疼的。
关淑怡冲秦知笑笑,转身进浴室去放洗澡水。
哗啦啦的热水从水管里流出来,关淑怡蹲在地上,伸出手接着那些热水。
孩子啊,永远是父母最最割舍不下的心头ròu。施皓庆受了一场罪,都是为了孩子,孩子是他的盼头。
但是自己呢?自己万一有了,那个可怜的生命大概连看看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啊。
客厅内秦知招呼着,把那爷俩让进浴室。关淑怡趴在书房门口问秦知:“我给你新买的内裤呢?卧室你收拾的。”
秦知慌忙把皮包放在一边,回答:“在衣柜最底下的那个红色大盒子里。”
关淑怡惊讶,“你咋知道是红色的?”
秦知笑笑,“我叫奶奶给我看了,在角上贴了个胶布。以后我那衣服袖子里面,你也帮我看好颜色贴个胶布,写上是啥颜色,好辨认。”
关淑怡挺高兴,点点头去卧室找秦知的衣服裤子、新内裤、背心、秋衣秋裤,给那倒霉的爷俩换。
浴室里,水哗啦啦响着,听声音那爷俩在挺亲热地推心置腹,还互相搓背。偶尔施亚安会发出几声压抑着哭音的话语,施皓庆安慰着儿子。他身上被砖头压出许多伤痕,故意也好,自己找罪也好,秦知听着那声音,不得不承认,施皓庆对家庭的这一刀切割,切得满地鲜血,但是这儿子好歹是救回一个。至于卖车的那位i,碰的头破血流后,她自然会回家。除了家,他还能去哪里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秦知不知道自己还要背负着这份恶名到什么时候。算了,血债就钱还吧。这玻璃钱、地板钱,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关淑怡捧着大堆的换洗衣服递给秦知,用嘴努努浴室的方向。秦知接过那些衣服,递了进去,换出成堆发着臭气的衣衫。关淑怡没嫌弃地接过去要洗。
“我来吧。”秦知觉得叫媳妇陪着自己受这份罪,不应该。
关淑怡一脸唾弃,“你又是个能gān的了!在书房待了一晚上,去睡吧。”说完,关淑怡捧着那些衣服来到洗衣机那边,将那些衣服分类,丢到洗衣机里去清洗。
这一年chūn节,对很多人来说,都经历了故事。
关淑怡嫁了,秦知发达了,虽然是个假发达。
施皓庆破产了,收回个好妻子、好儿子。
郎凝没嫁出去,人格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开始往祥林嫂的人格转换。
章正南赌输了他父亲半生心血后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至于魏琴,她跟窦建业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
一转眼,chūn节过了,秦知终于要离开家去外省工作。不管舍得还是不舍得,他都要出去赚钱养家。
正月十六,关淑怡送秦知去机场。临上飞机的时候,秦知抱着她,在她耳朵边说:“要是寂寞,你就养只小狗解闷。要是还闷,就去参加个旅游团到处转转,国外也是可以的。”
关淑怡只是笑笑,帮秦知整理外衣,嘴巴里唠叨着:“去了雁城,要注意身体,我给你买的维生素都放在皮箱衣服下面。吴嘉阳那家伙好闯祸,你自己多说说他。我妈妈叫陈律师帮着买同仁堂的老丸药,等他从北京回来,你就给人家钱,可不能占人家便宜。衣服的袖子里我帮你贴好胶布了。你清洗衣服的时候,叫gān洗店帮你再写好,别把颜色弄混了,出了丑,就不好了。”
“前几天你睡觉,夜里惊了几下,我爸爸说是有浮火。你吃饭的时候,就要一盘苦瓜清火。早上记得喝牛奶……”
秦知搂着她,一连串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关淑怡哭了。她舍不得,她不想叫他走。
机场的旅客提着行李缓缓走着,关淑怡终于松开了秦知的衣领。
秦知走了几步扭头看着她,也是一脸不舍的。
“你快进去啊!”关淑怡催促。
秦知走回来抱住她,心里实在无法割舍。他说:“要不,关了店,我们一起去雁城?”
关淑怡失笑,“看你说的,古话说了,养儿防老,养儿防老。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父母也一天天老了,我要看着家,看着父母。你快进去吧,又不是不回来,快点儿吧。”
秦知放开她,提着行李……终于还是走了。
秦知去雁城的第二个星期,关淑怡回到本位,继续原来的日子。秦知离开她的最初几天,她一个人住在新家里,还害怕来着。自己睡了几晚之后,她又顺应了生活,重新开始独立。
新年后第一个月第一个星期的第一天。大清早的,关淑怡就来到了店铺,揭开铁门上的红对联,抓着铁门努力向上拽。大概是一整月没开门,门里生了锈,她推了几下硬是没推开。正在为难着,一双手伸过来,帮她将铁门推了上去。
关淑怡刚要道谢,抬眼却吓了一跳。
“哎?怎么是你?”
施亚安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我爸爸说,你这里要人帮忙。”
关淑怡立刻摇头,“屁话,我这里才多大,一个人就gān完了!不要人。”
施亚安连忙哀求,“阿姨,我什么都能gān,真的。”
关淑怡问他:“那你不上学了?”
施亚安点头,“我办了休学,想留一年再说。以前班里的同学我也不想跟他们来往了。我那个学校收费贵,我不想上了,可是我爸不同意,所以我想休学一年,体验社会,先看看再说。阿姨,您就要我吧,叫我gān什么都成。”
关淑怡叹息一下,拿出钥匙开了内门,那小子刷的一下子就闪身进了屋。进屋后,他拿起拖把就开始找水管。关淑怡彻底无语。她走到角落给秦知打电话。秦知正在开会,匆忙间先给了她施皓庆的电话。
关淑怡拨了过去。
施皓庆那边很快就接了,大概也是在等这通电话呢,他第一句话便是带着结巴的笑意,“弟妹啊,安安到你那里了?”
关淑怡看下正在奋力拖地的施亚安。这家伙就连拖地都不是一把好手,根本就是拿着拖把在地板上画圈。
“到了。”
“那我就安心了。”
“施大哥,你啥意思啊?我老公给你打工,他媳妇给你看娃,你当我家是你家包衣奴才呢!要不要给你家儿子再找个奶妈?”
关淑怡躲在角落里,压制着怒气小声抱怨着。
施皓庆在那边特真诚地道歉,“弟妹,原谅一下,他不爱在本市待着,这里到处是熟人。学校那边,他最近的对象也没了,考试一门没过。先在社会上锻炼一下也成,想来想去,也就你那里了。你放心,哥哥肯定不会亏了你。”
关淑怡跟那边争论半天,施皓庆打着哈哈挂了电话,还关了机。
关淑怡气得要砸东西,却又什么也不舍得砸,只好关了电话,拿起jī毛掸子东一下西一下胡乱打扫着。没多久,施亚安提着拖把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洗拖布的脏水到哪里?”
关淑怡彻底无奈了。她指指自己脑袋说:“倒我脑袋上!”
施亚安那张奶油小生的小白脸,顿时红了。他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吃不了多少的,阿姨您就用我吧。”
关淑怡无奈地点点头。那位小爷高兴地蹦了一下,转身继续勤快地表现自己。
奈何,他从出生到现在,那是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没跑几步,他便被自己放在地当中洗拖布的水桶绊了一跤,就此趴下。
“我的主啊,救救我吧!”关淑怡扶着额头呻吟道。
就这样,施亚安住在书店内。这些日子,他周围的压力实在大。那些话、那些眼神,令这个还没走到社会上的青少年有些无所适从。当他来到这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份陌生令他找到了安全感,他觉着自己再次复活了,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施亚安每一天每一天都努力地认真生活着。
关淑怡并未分享到施亚安这份关于生活的新心得。她确信自己请了一个爷爷来上班,这位年轻的二大爷施亚安,你叫他往东他必然往西;你叫他拖地,他必然拖倒东西;你加他擦窗,他必然摔点儿什么;你叫他老实坐着,他立刻眼泪汪汪看着你。
关淑怡在心里给这对父子安排了去出,统统发配他们去了下流村。
许多人做事都欠考虑,都觉得别人为他做什么就是理所当然的,好比施皓庆,他虽然依旧每天在工地受罪,但在ròu体重新修炼的时候,他骨子里依旧带着那股子老板脾xing。这人哎指手画脚地指挥别人,发表个意见,可他现在没钱了,谁还会听他的?据秦知说,这个星期他被工地开了三次了。
在施皓庆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在围绕着他——不,也许是围着他的金钱在转。用秦知的话说,那家伙还需要再背两年砖头,才会长记xing!关淑怡则想在这个期限上再加上两年。
“叫那猪再背四年砖头,压死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算了!”
这是关淑怡的原话。
秦知正月十五离开家之后,这一眨巴眼儿的,一个月过去了。
关淑怡每天娘家婆家两头跑,照顾好两个家,外带着还得带好店里这个小爷。虽然施皓庆每个月悄悄给她开两千块看孩子前,可关淑怡不稀罕,谁不爱安生日子?再说,施小爷不闯祸就不错了。
不对,有一样他还是gān得很好的。
依旧挑食!
“世界上的人,都被金钱迷昏了双眼!”窦建业围着桌子唠叨着。这位爷最近也是店里的常客,一是找魏琴,二是什么都不买地来找关淑怡抱怨生活,阐述自己的世界观。
关淑怡拿着一个大锥子,给散架的书籍打眼。她懒得理这个家伙。他跟魏琴的婚事遇到了qiáng大的阻力,他老妈还跑到魏琴家闹了一场。
就这样,魏琴一怒之下跑去相亲了。据说最近相的这位虽是个二婚,但是家里经济条件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有房有车还没孩子的拖累。魏琴家都很看好这位二婚,尤其是魏琴的爸爸,那更是赞不绝口,连夸未来女婿无论是心xing还是品质,那是一等一的好。
魏琴她爸说:“不怕人有缺陷,做人厚道就成。”
“小芳芳,你快把你家山妮妮领回来吧。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没她这样的,有房有车就跟人家走了。”窦建业愤慨地唠叨着。
关淑怡抬起头骂他:“你咋不管好你妈呢?你妈跑到人家指着魏琴骂的时候你在哪儿?你那天跟我和秦知说的那些话,你哪条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