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一仍烟蒂,稳稳发动车子,往市医院开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他刚才所作的所谓的自我平静的努力以後,他的内心除了焦急担忧,竟还生出了更加巨大的恐惧。
如果顾谨言……
如果之後,应该接些什麽,江亦不愿去想。
他只是不断地飞奔著,脑子里只知道,他现在要去看的,的的确确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而他也同意那个人的话,他对顾谨言,是很重要的。
第四十九章
飞奔到医院,江亦先办完了一大堆的麻烦手续,然後才走进了顾谨言的病房。这是一个大公共病房,除了顾谨言以外,还有三个人。
江亦随意瞟了一眼,便站在顾谨言的的床位边上,难以动弹。病房里还有一个病人,看样子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在他床边的另一个男孩子一直絮絮叨叨地问他还痛不痛,要不要吃点水果,要不要喝点粥……之类的。
那个少年半躺在床上玩著手机,完全不理身边唠叨的那个人,还颐指气使,让他帮他那这个取这个,另外那个男生做起来倒也是甘之如饴的表情。
江亦无意去追究这两个少年之间的瓜葛纠缠。在他看来,躺在床上的那个男生嘴角微微上扬的巧妙弧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亦在床边轻轻坐下,看著顾谨言那张惨白的脸和还有些微微冒冷汗的额头,心底滑过一阵尖锐的剧痛。如果他没有来,那麽这里,是不是又剩他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医院病房里,没有温暖,更没有温情。
就像是十年前高二的那一年,那个时候,顾谨言大概就和对面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一般大,可是他遭遇的,却是最残忍和冷酷的伤害,并且在这场巨大的伤害之後,没有人出现在这里,陪著他, 帮助他,安慰他。
那个时候,他最相信并且期盼的自己,没有出现。
而这一次,是没有按时出现。
江亦伸手轻轻在顾谨言的脸上划著,感受手指尖下这个男人的绵长呼吸和轻微颤动。他之於顾谨言,始终都是一个迟到的存在。可是谨言,你为什麽这麽傻呢。江亦的眼神慢慢温柔,常人想象不到的温柔。
你为什麽总是把最後的机会,都选择留给这个迟到者,这个在你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按时出现的家夥。
江亦觉得迟疑。即使如他自认为爱许桓的程度,却也不敢在最危险的时候,作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可是顾谨言不仅做了,还做了两次。
以生命为代价的信任,这是他再不能辜负的深情。
一个护士推门而入,看了看手中的病表,再看看坐在顾谨言床边的江亦,微微愣了愣,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红晕,语句也不大流畅。
“呃……五号,顾谨言是吧?”
江亦微微点了点头。
进来的护士似乎翻了翻手中的表,皱皱眉:“是急性胃炎啊,以後要注意了,你是他的……”她本来想说兄弟,但是她细细比较了下,又觉得著实不像,一时间便有些迟疑。另外那张病床上的男孩子看到这个场景,却突然笑出了声,一脸狡黠地看著江亦。
江亦神色不变,心里却微微叹息。这麽多年,连他自己也不能定义,顾谨言之於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朋友?哥们?抑或是恋人,这些所有的身份,都被他一一否定掉了。
唯有高中时背大家公认的那个小身份,跟班,一直不咸不淡地在心里悬挂晃悠著。江亦当然知道顾谨言不仅仅是一个跟班,可是这麽些年来,他和顾谨言的的相处模式,却再也难以找出另外一个更加匹配的名词。
随叫随到的顾谨言,陪酒安慰的顾谨言,笨拙却努力用自己来温暖他的顾谨言,身体和心都付出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顾谨言,无怨无悔的,跟班,顾谨言。
“这个……先生?”身边的护士看到江亦似乎想东西入了神,微微提高了声量提醒了一句。
江亦慢慢转过头来,盯著她稍稍想了一会,却惊得她差点拿掉手中的病表,连眼神都开始闪躲。
江亦淡淡一笑:“我是他监护人。”
跟班对应的,大概是主子之类的吧,当然并不能那麽说。相似一点的话,他就当当顾谨言的监护人吧。
那护士呆呆地把病表递给江亦,江亦在病表上监护人的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亦一把病表还给那护士,便打发她走了。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想很多问题,想他现在心底,莫名其妙的心疼心酸,还有恐惧。
江亦把手探进被子,轻轻握住顾谨言的手。顾谨言的手比自己的小一点,但也差不多大。记得以前顾谨言陪著他在酒吧一瓶接一瓶灌酒的时候,他也胡乱握住过顾谨言的手,虽然模糊不清,但记忆里,那双手修长分明,略有薄茧,虽然不大,却可以轻轻覆在自己的手背上,让自己狂躁的心平复下来。那是一双漂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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