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华问:“现在吗?”
“嗯,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长华望著他的侧脸,静默了片刻,道:“好。”
他走了,直到背影都看不见,沈世才静静地开口:“出来罢。”
有人自花丛角落走出来。
纤细的身姿,秀美的脸容,那羞怯而腼腆的嘴角,此刻是阴沈的紧抿著。
沈世道:“你知道,你杀不掉我的。”
沈中书低下头:“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些事情。自明哥哥也不会死。”
沈世在石桌边坐下,细长的手指慢慢敲著圆桌,眼神平静地打量著沈中书:“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什麽意思?”
“有些事你还小,看不清楚,被人蒙蔽了眼睛。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杀死我,不过是为了我儿长华。可是,”他的话锋一转,豔煞至极的眉眼突然冷厉下来,“你做的再多,也只是妄想。”
“你!”沈中书像是被戳中了极痛之处,全身抖的如筛子。沈世并不放过他,继续说下去,“就算你杀了容紫,他也不会瞧你一眼。你可懂?”
“你!你!你闭嘴!你闭嘴!”
“他的心在我这儿,他死了,我不会活下去。我死了,也会带他走,不会留他在这世上受苦。所以。”沈世扬起红唇,“你尽管放马过来。”
沈长华回来的时候,沈世仍然坐在园子里没走。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猩红的满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园子里的红檀花开的浓烈奔放,香气沈沈浮浮,圆石桌上盛摆著陈年花雕与果品,一柱檀香静静燃烧。
沈长华问:“有人来过了?”
沈世没有回答,却问:“你如何知道?”
沈长华顿了顿,说:“方才在回来路上,似乎看见了中书。”
沈世点头:“的确来过。”
“为了什麽?我见他脸色不太好,就没跟他打招呼。”
“你觉得是为了什麽?”沈世反问。
长华又是一顿。
沈世突然道:“儿子。”
他很少直接称呼长华为儿子,因为两人的关系,这样的称呼只会令彼此尴尬不适。长华乍听此称呼,有些讶然,但很快就恢复不动声色,长睫毛安静的低垂下来,覆下扇形阴影。他道:“父亲什麽事?”
沈世道:“坐下,陪我喝几杯。”
长华坐下。
沈世给他斟了一杯酒,看著他喝下,默默地凝望著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默著。
过了许久,沈长华终於开了口:“我想,父亲应该都知道了吧?”
第八章
沈世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保不住火,只要做了,就总有被发现的一天。更何况你是我儿子。”
沈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过往的经历令他疑心颇重,纵然是最亲近的有血缘的儿子,哪怕伪装的再像,又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他不戳破,是原本心中存著侥幸,希望还有回旋余地。但时至今日,他才知晓,早就没了退路。而此番叫他过来,沈世心中也自由打算。
沈长华笑了:“父亲如何得知的?”
沈世低头晃著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清冽,倒映著猩红圆月,像盛了一杯血酒,半晌才道:“从容娘死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怀疑了。”
长华微抿了唇角,垂了眼帘道:“看来我还是做的不够疏密。”他音色清冷,娓娓说道,“我就应该喝尽她的血肉,不该让她留下一丝痕迹。”
沈世静了许久,忽地一手拍在了桌上:“剥皮不见血,不留痕迹,这对你而言有什麽难处?怕只怕,你目的从来不在於此,却是从头到尾都要我不快活!”
长华抬起了头,对父亲微微一笑:“父亲这是在做什麽?既是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动怒?她痴心妄想要嫁你,我要她死。你要娶她,我自然也要让你不快活。”
纵然在心里已想过千万遍,甚至已经完全确定,可真的亲耳听到他这样说,沈世仍旧觉得心如刀绞。不是信任被辜负,也不是被背叛,而是血淋淋的残酷。他的设想竟是正确的,他的儿子……
沈世道:“容娘死後,刘凯曾找过我,告诉我容娘的後脑勺中有一颗血洞,不是上吊而亡,而是被人吸尽了脑髓。你只知道刘凯来找过我,却不知道,我後来背著你去了一趟刘凯那边,看了容娘最後一眼。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从你身上闻到过。”
那种味道,非常的奇特,人闻过一次後,便会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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