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
虽然,那件事已经是过去式,留给他的阴影并没有随时间散去。有人对他好,他接受并感激,但他紧闭的心门不会再开启。
偶尔的,他也会问自己。如果,那一夜没有遇到金叔,现今的他是什麽模样?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想後果。溶入到社会中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除了他想像不到的精彩,还有他想像不到的险恶和复杂。
最初的那段日子很煎熬,跟著金叔天没亮就起床,午夜才能休息,腰酸背痛令他几乎整晚整晚都睡不著。金叔买了活络油,要给他揉一揉痛处,他死都不肯,对别人肢体上的碰触非常的抗拒。抗拒的後果就是饱受酸痛的折磨,然後失眠,过度的疲劳加上休息不够,他迅速的消瘦,本来就不大的一张脸又小了一圈。
寂静深夜,躺在简陋的木板屋里,听著金叔磨牙打鼾的声音,他辗转反侧。想念那个人,想到骨头都疼,几度萌发了去看他的念头,最後都因为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而放弃。
生活,远比他相像中要艰难许多,他用了大半年才慢慢习惯这样的颠沛流离。
随著他们的队伍壮大,已经在建筑工地混了十多年,有些人缘的金叔接到的活越来越多。他让自己忙碌,金叔派给别人的活他抢著干,只有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才能减少对那个人无休止的思念。
野外的戏拍完了,剧组紧锣密鼓赶往下一个拍摄点,导演领著演员们先走了,善後的摊子就留给了金叔他们。天阴得很厉害,听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雨,大家在金叔的指挥下忙而有序的把器材搬上货车。
天空的阴云越来越厚,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金叔吐掉口里的香烟,大声喊道,“大家的动作再快一点,下雨前一定要搬完。”
“金叔,这个剧组是什麽来头啊?导演那麽凶,下边的人一个个拽得跟什麽似的。”有人一边忙一边抱怨。
金叔淡淡的说,“鬼知道他们有什麽背景,我们只管做事收钱,别理那麽多事。”
“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这麽多东西,知道要下雨了也不肯留些人帮我们,太没人性了,妈的──”
“行了,给钱的是大爷,只要不拖欠工钱,不希罕他们的帮忙。”金叔抱起一捆扎好的帐篷丢上车,喊道,“下个月结了工钱,金叔请你们吃顿好的,大家努把力啊。”
“好勒,谢谢金叔了。”大家齐声回应。
天空飘起零星的小雨,金叔赶紧让人把紧要的器材用防雨布裹好,分出两批人来,一批负责打包,另一批负责装车。
环视四周,金叔问打包的工人,“诶,你们谁看到阿旺了?”
有人指著塌了一角的帐篷说,“刚刚在跟阿新拆帐篷的,可能还在帐篷里吧。”
“嗯,我过去看看,你们加快速度。”
雨大了起来,器材继续的搬上车,只剩下这一个帐篷没有拆完了,阿旺和阿新两个人卯了劲,恨不得把两条腿也一齐用上。
金叔走进来,“弄得怎麽样了?”
两人回头,喊了声金叔,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阿旺,你到旁边去歇著,让我来。”金叔挽起袖子,点了根烟,他习惯做事的时候嘴里叼一根。
阿旺没有勉强,他知道自己一只手只会耽误进度,金叔接手他的工作也没有闲著,把帐篷里散落的小器件用袋子收拢来,再拧到车上去。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金叔和阿新把帐篷抬上车,全身都湿透了,阿旺抱著一大捆粗绳跟在後头,脚下一滑,摔进泥水里。
“哈哈哈哈……”阿旺的狼狈惹得车上躲雨的工友大笑。
金叔狠瞪他们一眼,“就知道看热闹,还不下车去帮他一把。”
金叔最有威信,他们摸摸鼻子敛了笑,两个衣服半湿的工人跳下车,扶起一脸泥水的阿旺,替他把湿了水後笨重无比的绳子丢上车。
两辆货车满载而去,喧闹过後,青山绿水重归宁静,被无情踩踏的青青绿草在春雨的滋润下,又重新挺直腰杆,精神焕发。
“谢谢!”
阿旺用毛巾擦试著湿漉漉的头发,感激的接过工友递给他的一小块面包。
“诶,阿旺你的衣服都这样了,你还不换?”阿新找到自己的行李袋,拿出干衣服开始换。
阿旺扭头,不看他光溜溜的身体,“反……反正下午还要干活,先穿著吧。”
阿新脱掉湿湿的短裤,笑他,“阿旺害羞了,跟小姑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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