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和身边这些活蹦乱跳的熊孩子,有朝一日也变成一具具血ròu模糊的尸体。
跑可能死,不跑一定是死。董眠眠咬着下唇将心一横,作出了决定。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小姑娘。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说:“你可以叫我小雅。”
“好,小雅,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很重要,告诉你的朋友们。”她定定地盯着雅,尽量说得缓慢清晰:“我现在带你们出去,保持安静,牵着手,跟在我身后,我们见机行事,不管能不能逃出去,赌一把,OK?”
小雅抿了抿唇,然后直视着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用力点头,“好。”
眠眠嗯了一声,趁着小姑娘跟其它小朋友转达的当口,她提步上前,在chuáng板前蹲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男孩子诧异地盯着她,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董眠眠伸手将针头拔了出去,然后用残留在一旁的棉签摁住针孔。
“我扶你。”
小男孩儿有些不可置信,吃力地组合着词句,道:“带着我,会很麻烦……”
董眠眠朝他翻了个白眼,抬起他细细瘦瘦的胳膊架在肩头,使劲将人扶起来,道,“那不然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逗。”她骨架子小,架着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人很有些吃力,咬咬牙继续说,“别ròu麻兮兮地看着我,实在感动的话,等逃出去了,让你爸妈请我吃顿饭。”
男孩儿没怎么听懂,只是朝着她挤出个虚弱的笑容,用泰语说了个“谢谢你”。
几个人前前后后走到了仓门前,眠眠心跳如鼓雷阵阵。刺耳的警笛依然在响,透过门fèng朝外看,红色报。警灯的火光一束间接一束地晃动着,森然诡异。她转头看了眼身后怯生生的一张张小脸,抿了抿唇。
就在董眠眠准备拉开仓门的刹那,一声巨响之后,刺眼的亮光猛然打进来。处于黑暗中的瞳孔略受刺激,她抬手遮挡,听见一个嗓门儿催促道:“跟我来!”
眠眠一滞,那人的面孔背着光看不大真切,上前几步才依稀能分辨出——是刚才那个给她们留门儿的南亚人。
“……”她惊诧地挑眉。
南亚人面色不善,极不耐烦地说:“快点,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闻言,董眠眠心头一沉,连忙将心头翻江倒海的疑惑压下去,带着几个孩子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仓门。
和其余士兵一样,这个南亚人也穿着深色制服,双手举突击步。枪,他的个子很高,身形魁梧而壮硕,面容上头神色警惕,看上去完完全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在前面带路,董眠眠和孩子们紧紧跟在后头。
当初被关进来时她昏迷不醒,根本不了解这所监狱的内部是怎么样的构造。此时从狭长幽冷的过道上穿行,眠眠只觉莫名的心惊胆寒。
显然,警笛声令其余仓室的犯人们察觉到了这场突变,无数沉重的铁门敲击着,bào怒而兴奋的吼叫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孩子们瑟瑟发抖,她凛目,用力握了握小雅攥住她衣角的右手。
突地,始终在前方沉默不语的南亚人开口了,他头也不回道:“指挥官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你最好祈祷,在走出这所监狱之前,不要第二次和指挥官碰面。”
眠眠嘴角一抽,正打算为前面那位大哥扫盲一下“说什么就容易来什么”理论,前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整齐,沉稳有力,带着几分,陌生而熟悉的……沉重的压抑。
南亚士兵脸色一变,口里骂了句脏话:“Fuck!”
这种脚步声,无疑属于那群无法无天的某支军队。
董眠眠懊恼地咬了咬唇,脑子里想起那张俊美却无比冷硬的脸——她甚至能回忆起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在南亚士兵做出指示之前,她已经飞快地拉着几个孩子躲到了拐角的一侧,紧贴着墙壁蹲好。
战战兢兢。
……这位南亚大哥真是乌鸦嘴啊尼玛(╯‵□′)╯︵┻━┻!
周围有光,白色与红色jiāo错,却比黑暗更显得恐怖。很安静,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那些脚步声,同时显得格外清晰。
董眠眠朝孩子们竖起食指,几乎屏住了呼吸。
很快,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冷漠而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淡淡地质问:“两分钟前,我命令你打开所有狱仓,可是白鹰,这不是控制室的方向。”
南亚士兵面色微变,在数道诧异的目光中,他很快镇定下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回答道:“报告指挥官,我记错了路。”
“……”董眠眠额上的冷汗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在心中默默给那位好心的士兵划了个十字架。
男人冷淡的视线从南亚士兵的面容上扫过,然后,落在他身后的位置。
墙壁背后,浅色裙边露出一角,和四周监狱的肮脏冷硬形成异常qiáng烈的对比,显得柔弱而醒目。
南亚士兵顺着指挥官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脸色大变。
死一样的寂静。
董眠眠的心跳几乎已经突破了极限,因为她听见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朝她的方向走来了。
孩子们抱成了一团。电光火石之间,眠眠咬牙,蓦地站起身从拐角走了出来,难掩慌乱的瞳孔,对上那两道冰凉的眸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微颤抖地响起。
“请问,你们收钱办事么?”
第3章 Chapter 3
身为一只普普通通的工管大三狗,董眠眠发誓,在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一间泰国的监狱里和一个身份诡秘莫测的男人,谈买卖。买自己和一群小孩子的命。
眠眠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这是她紧张时候的惯有动作,苍白的两片唇瓣里露出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用力的咬合之下,烙下浅浅淡淡的印痕,充血令嘴唇被染上一丝浅色的红,使得整副jīng致的五官都鲜活了几分。
白色灯光下,那个男人面无表qíng,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背后,手持枪。支的士兵们也是那样冷漠麻木。有那么一瞬间,董眠眠觉得他们像一具具外表华丽做工jīng美的机械。
这次的距离更近,他的面容比之前那次更加清晰。
迟重yīn冷的光线映着那张脸,线条凌厉,棱角分明,五官十分的深邃英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流于女气,显得刚毅而冷硬。他的眉眼很清冷,那双眸子漆黑漂亮,她有些感叹,她想那本来应该是一双温暖的眼睛,却长在了一个森冷彻骨的人身上。
而更令董眠眠不安的是,在她话音落地之后,他就在审度她,锐利而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打量一件货品。
是的,仿佛她是一件货品,这并不是说他的眼神轻蔑,而是,他的眼神连轻蔑都吝啬包含。
在这个男人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神可以冰凉沉静到这个地步,她甚至怀疑,这个打扮得像纳粹军官的人,或许根本没有正常人的七qíng六yù。
在令眠眠心惊ròu跳的几秒钟沉默之后,低沉平静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淡淡道:“你要向我购买自己的命?”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董眠眠无暇思索了。几个孩子瘦弱的身子已经抖成了风中的落叶,她根本不敢耽误多的一分一秒。
“不,”她修剪光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竭力维持着镇静,嗓音出奇地四平八稳:“不只是我,还有这些孩子。
出乎董眠眠的意料,指挥官唇角弯起一道优雅却凉薄的弧度,醇厚的声线却比之前更加冰冷,言简意赅:“我拒绝。”
拒绝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是她仍旧皱紧了眉头,条件反she般脱口而出:“我没有骗你,我可以向你支付酬金。你们要离开,带我们出去只是一件顺手的事而已,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难度。”
男人笔挺冷硬的黑色制服,无端给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董眠眠内心的恐惧层层叠叠地堆积,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微垂着眸,目光无意识地盯着他左肩处,那枚肩章很jīng美,正反she着冷冷的银光。
这时,一阵电流声呲呲响起,男人们挂着的耳麦里传出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却十分地平稳,“指挥官,已经达到控制室,是否立刻开启所有仓门?”
死寂被打破之后,一阵军靴落地的脚步声迅速从远处的走道传来,董眠眠额角的冷汗将柔软乌黑的耳发黏在皮肤上,她下意识地微微抬眼,却发现视线被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完全遮挡。
他的个子实在是太高了,黑色军装之下,宽肩窄腰,长腿笔直,挺拔得像一幅画。
她用最快的速度低下了视线,内心的焦灼不安随着那阵脚步声的bī近而愈演愈烈。很快,另一个嗓音响起,这次的英语发音不是太标准,语速也稍快,道:“指挥官,客人已经送走了,监狱大门方向已经清理gān净,建议尽快撤离。”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刺耳,所有人原地不动,都在等待行动指挥官的下一步指示。
董眠眠更慌了,她用力咬嘴唇,感受到他沉冷而不失锋芒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周围十分的安静,她内心几乎将那个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用尽全力才能忍住冲到嘴边的“看你大爷”。
和眠眠的慌张不安截然相反,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沉默而平静,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的前一秒,他挺拔的身躯微动,竟然朝她走近了两步。
她被这个举动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仅仅半米,董眠眠心尖一颤,空气中极淡的清冽气息窜入肺腑,她条件反she地后退一步。
男人的薄唇忽然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种笑容突兀地出现在那张冷漠的容颜上,有种诡异的惊艳。
眠眠全身的寒毛都稍息立正站起来了。
他平静地俯视她,几秒种后,在她警觉而忐忑的注视下,男人抬起了修长的右臂,她战战兢兢地盯着那只手,白色手套包裹下的五指,骨节修长漂亮得不可思议。
董眠眠不知道他要gān什么,那一瞬间竟然吓得忘了躲闪。
冰凉的触感,从锁骨的位置传来,刹那之间爬遍四肢百骸。她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那个男人的手,就在她胸口的位置。
……WTF?他想gān什么?
眠眠听得笔直,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张英俊冷硬的面容,看见他的视线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她胸前的位置。
片刻的停留之后,那种凉意离开了,与此同时,她听见一声细金线断裂的轻响,后颈处的丝丝疼痛转瞬即逝,下一刻,她终于回过神。
那个男人,扯下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
她嘴角一抽,几乎要给这位莫名其妙抢她东西的大爷跪了,敢怒却不敢言,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副日了狗的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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