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字的一面为正。”淡淡的语气,嗓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正面朝上,我们就达成协议。”
话音落地的瞬间,董眠眠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长命锁就往上方抛高了出去,很快就稳稳地落回了男人的掌心。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协议”是个什么意思——在他眼中,她需要向他购买自己和这群小孩的xing命,她们能不能活下去,由他主宰。
她背脊一阵发凉。
这个男人把人命看做可以买卖的商品,并且以这样糙率甚至可笑的方式来决定?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真的是军人,世界上有哪一支军队养出这种蛇jīng病奇葩?
脑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将内心的所有忐忑按捺下去,视线定定落在那只漂亮的右手上。
董眠眠的爷爷是风水大拿,她父母去世得早,董爷爷为了让孙女儿平平安安长大,便为她倒腾来了这块长命锁,告诫她走哪儿都不能摘下来。眠眠虽然长在风水大拿之家,也时常打着她爷爷的名气在外赚钱,但从根本上来说,她对神头鬼脸的路子还是不大信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真的yù哭无泪。
……锁反人亡,这回有救没救,真的只能指望这把锁了……正面朝上,她活,反面朝上,她就只能活个吧唧了。
心跳一阵比一阵急促,董眠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神经紧绷到前所未有。
他并不打算保留什么悬念,看似漫长实则短暂至极的等待之后,修长五指松开,jīng致小巧的长命锁静静躺在掌心,“平安如意”四个jīng细的刻字在灯光下透出迟重的金色。
她浑身发软,力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被人抽了个gān净。
刻字的一面为正,正面朝上,意味着他们的口头协议达成。这种看起来就是大人物的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承诺,董眠眠并不认为他会出尔反尔。只是这笔酬金,或许会成为一个不小的麻烦。
不过此时此刻,她没工夫也没机会思考那么多。因为在下一秒,军装笔挺的男人面无表qíng地下令,嗓音低沉冰冷:“一分钟后打开所有仓门。”
“是,指挥官。”耳麦里传出一个声音。
话音落地的同时,眠眠就明白了过来。仓门一开,A区所有重刑犯都会被放出来,他们想利用这群犯人来牵制监狱的警。力,很疯狂,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最简便也最有效。
这群人根本不在乎后果是什么。
她背脊的寒意一股接一股地往上窜,几秒的慌乱之后,眠眠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弯腰蹲下,一把将患病的小男孩儿背了起来,有些吃力地抬眼,目光看向之前的南亚士兵:“……白鹰是么?可以帮帮忙吗?”
说着,视线快速地扫过几个怯生生的孩子。
仓门一开,犯人们势必蜂拥而出,她无法确保这群小孩子能安全离开。这支军队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可是这种qíng形之下,她必须求助。
白鹰一滞,目光恭谨而迟疑地望向那个冷硬无比的高大男人,得到准许后,他迈开大步走来,轻轻松松地将另外几个孩子扛上了肩头。
撤离的命令一出,年轻士兵们转过身,快速而有序地往出口方向而去。军靴踏地的声响沉稳有力,董眠眠背着泰国男孩儿沉默不语地跟在后头,一步也不敢耽搁。
蓦地,冰冷的气息拂过眠眠由于紧张而通红温热的耳垂。
她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响起,遥远而冷漠,却偏偏近在咫尺。他说:“非亲非故,觉得自己很伟大?”
第4章 Chapter 4
眠眠猛地仰起脖子转过头,看见一双冰冷探究的黑眸,居高临下,毫无温度地俯视着自己。
他的眼神冷漠,如墨的瞳孔充斥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侵略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不,不只是眼神,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这个男人一丝不苟的黑色军帽,锃亮光整不染纤尘的军靴,从头到脚,都令她十分,非常,极其地不舒服。
董眠眠觉得,这应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八字不合。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每个发音都很清晰,原本溢满讽刺意味的词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离奇地不使人反感。她警惕地直视那双眼睛,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嘲弄或者讥诮,平静无波得像两汪漂亮的死水。
四目jiāo错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很快,眠眠就重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往前走。
从根本上来说,正常人和蛇jīng病是没有办法jiāo流的:)。
偌大空旷的A区狱仓蓦地传出一声异响,在众多欢呼雀跃之中,仓室的门锁次第而开。猩红的警灯光线流转,照亮一张张充斥着bào戾与极度兴奋的面孔。
无数穿着囚服的高大男人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狱仓,前来支援的预警手持防bào盾牌,整齐的脚步声逐渐bī近。警笛阵阵之中,有人用泰语bào跳如雷地怒吼:“谁在控制室?立刻关闭A区所有仓门!”
然而来不及了。
混。战从一开始就充斥着血腥,穷凶极恶的罪犯下手狠而重,雨点般的拳头重重落在狱。警们身上。有人想要拔枪,却被队长厉声喝止:“三十三号仓里有货,老板有jiāo代,不能开。枪!”
一个狱。警皱紧了眉,扬起盾牌勉qiáng抵挡着囚犯们的进攻,“队长,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扬起警棍用力敲断一个囚犯的臂骨,一声沉闷的低吼中,他面色凝重得有些难看,迟疑地挤出几个字:“……国际雇佣军。”
难耐的一路沉默,在看见大门的刹那,董眠眠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一痛,下一瞬,她的脑袋被迫扬起,重新看向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指挥官。
她忽然有些尴尬。
初中三年级之前,董眠眠打架就没有输过,无论男女,轻松KO。直到初中三年级之后,她才在老师家长的集体规劝下弃武从文。所以在眠眠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被任何异xing,以这样充满挑衅意味,又无端端有些暧昧怪异地,捏过下巴。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俯视着她。那张脸的确英俊,昏暗的光线中,甚至像一座完美的雕塑。
汗珠顺着光滑的脸颊滚落,滑过jīng致的下颔线,浸湿了他冰冷柔软的白色手套。
董眠眠下意识地歪过头,想要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指间解救出来。然而他的力道加重,丝丝疼痛袭来,她蹙眉,瞬间不敢动了。
“你看起来很害怕。”低沉的嗓音,平静而疏离,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怕才不正常吧……
她有点无语。他的话不是问句,可是这种姿态,又像在等待她的回话,问题在于,她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很享受别人的恐惧,她的恐惧。
眠眠沉默了会儿,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五指,蓦地一滞——是之前被他qiáng行取走的长命锁。
“那个……”她皱起眉迟疑地开口,“请你还给我。”
董眠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尽管她索要的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这样一个理所应当的要求,得到的回应令她瞠目结舌。
他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然后将躺在掌心里的长命锁微微举高。眠眠以为他要还给她,正准备抬手去接,悦耳平静的声音却从上方传来,淡淡道:“在你向EO支付完所有酬金之前,这个属于我。”
……属于他?什么吧唧鬼,逗她么。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完全被这句话弄得蒙了神。从她被关进这间监狱开始,她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场恶意安排的戏剧。现在是什么qíng况?他莫名其妙抢了她的长命锁,现在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宣告这把锁的归属权,这也太特么奇葩了。
眠眠脸皮子一抽,艰难地理解了一会儿,终于盯着那张英俊冷厉的脸挤出几个字来:“……你的意思是,这是押金?”
进来之后她的手机钱包都被搜刮一空,这个贴身佩戴的纯金挂坠,的确是她唯一值钱的物品。
他的面容冷漠而平静,没有言声。
冷风从打开的门dòng里chuī拂入内,董眠眠格外白皙的皮肤更加毫无血色。她抿起唇,正要开口,之前的南亚士兵却已经走了过来,向高大挺拔的男人行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沉声恭谨道:“指挥官,直升机已经全部就绪,请问我们何时撤离北孔普雷?”
他漠然地颔首,“现在。”
“是。”
十分简洁明了的对话,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字眼。董眠眠抬眼,目光看向空地上停泊着的数架军用直升机,螺旋桨飞速地转动,发出极其刺耳的噪音,连带周遭的气流也变得qiáng劲冰冷。
白鹰转身,正要走出A区监狱的大门,一个柔和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声线温婉,语气却很焦灼。
“立刻救救这个孩子,”董眠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冰冷的手指被男孩儿滚烫的体温灼痛。她顿了下,然后抬眼望向身旁面无表qíng的高大男人,“他又开始发高烧了,拜托。”
代号白鹰的士兵蹙眉,眼神恭敬而充满询问xing地看向指挥官。
男人低眸,冰冷的视线审度着她,须臾之后,他神色平静地开口,道:“他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
从见到这群人开始,董眠眠就知道他们不是善类,可是这种冷血麻木的字眼仍旧令她心头一惊。她身形娇小,背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并不是件轻松的事。裙装下白皙纤细的两条小腿bào露在空气中,微微发抖,脆弱而坚毅地支撑着。
她咬了咬唇,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收回了视线,冷冷淡淡地扔下一句话,“给她账户,十天之内支付全款。”说完,他低下头,冰凉的气息拂过她被冷风chuī得同样冰冷的耳朵,“我是陆简苍,合作愉快,董眠眠小姐。”
字正腔圆,竟然是汉语。
“……”眠眠惊愕地瞪大眼。他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可能?她的眸光掠过他手里的纯金挂坠,蓦地反应过来——长命锁上的确刻着她的名字。
心中一通的翻江倒海,他却已经迈开长腿,面容漠然地从她身旁走过了。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远,董眠眠侧目,望着那道挺拔倨傲的黑色背影,内心千万头糙泥马呼啸而过。就在这时,一旁的白鹰提步上前,伸手将她背上的小男孩儿轻轻松松地接了过来,道:“不必担心,军医会为他处理。”
听了这话,眠眠心头略松一口气。她一面揉着酸痛的腰背一面跟着白鹰往前走,琢磨了会儿,终于小声道:“你们是哪个国家的军人?”她回忆着刚才的几个军礼,似乎是美国陆军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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