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周瞭揉揉眼睛,抬起头看段沂源:“总是这样,从一开始就在给你添麻烦,就算你是律师,也不应该为了我们的事……这太危险了。”
“没有什么是危险的。”段沂源觉得胸腔内一股久违的暖流涌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模样的周瞭,他终于又成了这个人唯一的依靠。
“为了你,你只要知道,周瞭,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看着青年的眼睛,用难忍的衷qíng的目光。
周瞭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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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开着电视,浣城的本地频道只是播报些不痛不痒的新闻。他蹲在沙发上,已经给哥哥发了一堆短信,早没遵守半小时一条的约定。虽然周瞭只回了寥寥几句,但是他仍旧单方面话唠得很开心。
他今年19岁,没有谈过恋爱,身边jiāo往的朋友都是整天抱着乐器玩摇滚,跟女歌迷打pào不正经处对象的,他自然没有观摩对象。手机已经用了三年,短信箱贫乏,大多是运营商的通知短信,却在短短半天里多出了二十几个对话框,句末总会出现些笨拙的表qíng符号。
直到机器都被他捂得滚烫,他才恍恍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屋子里有只钟面里头都蒙了灰的挂钟,莫逸说看那模样很特别,就没舍得扔,周瞭调了时间,竟然也能好好走起来。
这时候挂钟哒哒敲了几下,已经下午六点了,他才想着哥哥应该下班了,门就被从外面打开来。
“要换鞋吗?”
“都是地板砖,不用了。”
周望站起身,看到段沂源跟在哥哥身后走进来,对方接触到他冷凝的目光,反而露出嘲讽的笑来:“你倒是挺舒心,还把自己当闯了祸可以躲哥哥身后的小孩子吗?”
“沂源哥,别这么说……”周瞭放下些顺路买的蔬菜,招呼周望:“你来把jī蛋放冰箱。”
周望觉得这qíng景似曾相识,段沂源来家里,哥哥挽手袖给他做饭,这王八蛋是怎么找来的?不消多想,也知道他这趟又要有些什么动作。
他走过去接周瞭递给他的东西,瞥了瞥男人:“段沂源,把自己当救世主还当上瘾了?”
段沂源刚要开口,周瞭却声线低沉地说:“小望,道歉。”
“什么?”
周瞭手一松,jī蛋落在地上,袋子里碎成一滩污糟的粘液,他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你太不懂事了,你还没意识到事qíng有多严重吗?”
“哥,不是……”
“沂源哥会帮我们,他是恩人,所以,道歉!”
周望盯着脚边那袋碎掉的jī蛋,想起前一晚哥哥在他怀里呜呜哭的声音,咬了咬牙:“对不起。”
“我不会接受的。”段沂源说:“你对不起的人是你哥,自己抗不下来的事就不要做,到头来连累别人,你倒是……”
周瞭抓住段沂源的手臂:“你也别说了。”
无论小望再如何错得彻底,他也舍不得骂他,更枉论别人。
段沂源止了话音,脸上倒也没有被噎的神色,只是抬手按周瞭的肩膀:“走吧,先把饭做了。”自然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周望觉得憋屈极了,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狮子,却无力还击。
段沂源跟着周瞭进了厨房,他心里十分舒坦,周望默默蹲下‘身收拾láng藉的模样太解气。他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待会儿我得跟你弟弟谈谈,我需要知道事发当天的所有细节,你劝劝他,至少这次配合我。”
“嗯。”周瞭点点头,
“我明天就去X市,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你们暂时维持现状,有qíng况我会通知你,如果那边的警方锁定了你弟弟,我建议还是自首积极配合比较好,毕竟不是故意杀人。”
周瞭:“嗯。”
段沂源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了青年正要切菜的手:“周瞭,我没有想过要趁火打劫,我只是想趁此机会,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好吧,或许的确有私心在里头,但我希望你不要有芥蒂,感qíng的事无论结局如何,我最想要的还是你的依靠。”
周瞭轻轻挣脱了,再次“嗯”了一声。
段沂源看着他,灯光下周瞭的颈侧能看到一枚不甚清晰的吻痕。
第23章
[暗算]
段沂源捏了捏眉心,站在机场外抬手拦了一辆的士。
司机问去哪儿,他靠在座椅上,看上去很疲惫:“X大。”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他差点儿没吐出来。这几天为了找周瞭,本就是日夜兼程,原以为找到了人,放下心来就能好好睡一觉,结果却是最辗转难眠的一夜。
那小子竟然出手了。
他想起周瞭细白的脖子上那块暗色痕迹,就太阳xué抽痛。他的周瞭,他一直小心翼翼对待、隐忍多年的周瞭,那小子的感qíng理应比自己更加背德和难以启齿的,却被周瞭应允了吗?心里闷痛得厉害,那念头就这么浮出脑海了。
那兄弟二人,必定是没有他cha足的余地的。他就算再怎么努力,结局大概也只是被周瞭轻轻挣脱,但那小子不同,他是周瞭的弟弟,自己守在周瞭身边那么多年,周瞭是如何重视周望,那种无法分割的感qíng,也许真的能推动和催生,所有不可能发生的qíng节。
他必须做些什么,段沂源想。否则七年苦恋,就真的一场空了。
“师傅,改去市公安局吧。”
“诶,好嘞。”
段沂源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搞清楚了所有qíng况。此时距离事发当晚已过去两天半,因为是群殴,qíng节最恶劣的嫌疑人跑了,所以阮圆几个参与斗殴的人还在拘留当中。
这是坏消息,但是对于周望来说,好消息是那个被他打伤的主唱,抢救成功,正气息奄奄地躺在医院处于昏迷期,虽然qíng况也并不乐观,挺不过去就会成为植物人,但毕竟没弄出人命,调节是有很大余地的。
但段沂源并没有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周瞭。
他打听了受害人家属的去向,然后联系了他们,受害人的家属是一对李姓夫妻,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的正在各家律师事务所周旋,想找个便宜点的律师,看得出来他们并不为自己儿子的遭遇多么痛心疾首,反而只想着怎么给对方定罪能拿到多少赔偿。
所以接过段沂源的名片,并被告知将会为他们做免费咨询和援助的时候,简直喜不自胜。
段沂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看都善良平和得让人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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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再这么下去不是事儿,没听陶陶说吗?那家人已经请到律师了,收集的资料里还有周望的前科案底,就上次我们把个诈骗犯打伤的案底,我就奇怪了,当时那事儿不是不了了之了吗,警察都跟我们说不会有污点,学校都没记过的事儿怎么就有案底了?”阮圆和伍迪江秦住在同一间囚室里,此时正从上铺探出头,他手里还夹着烟,看样子在这过的还不错。
“我想想,知qíng的就咱们这帮人,还有小周哥的两个朋友,没道理有人背后捅刀子啊。”伍迪说。
“算了,这些都是后话,以后拿到法庭上给律师和法官判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周望那小子怎么办,他一个人担惊受怕地躲外头,还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万一……反正现在不能这么拖下去了。”江秦从chuáng上蹦起来:“明天陶陶不是说要来看我吗?让陶陶通知周望好了,阮圆,你记得周望新卡对吧?”
“脑子里呢。”阮圆点点太阳xué,然后说:“不过纠正你个事儿,陶陶上次是说来看我们,不是你,甭自作多qíng了。”
“找打!”
周瞭下班回到家,这次打开冰箱不再是空dàngdàng的冷气味,而是塞了时蔬和大盒牛奶,几个还完好的jī蛋被周望挑出来码在冰箱门上,看上去倒有了些家的样子。
但也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他简单炒了两个菜,饭煮好端上桌,去敲卧室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并没有关,一推就开了,而周望并不在里面。
他顿时惊慌起来,这时大门却传来开锁的声音,周望拎着袋七七八八的工走进来,看哥哥冲到客厅,呼吸还未平缓的模样,起初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而是转身走向厨房。
周瞭跟过去:“你去哪儿了?”
“小区外面的五金店,水管漏水,晚上吵,我试试修修看。”
“不是说过别出门吗?你今天下午短信也没给我发。”
周望把工具拿出来,开始尝试拧紧开关,周瞭等着他说话,用了极端的耐心。
直到一直滴水的水龙头安静下来,傍晚的厨房显得更加寂静。
其实这种小修补,根本犯不着把工具买全,几卷胶带和一把扳手就够了,周望借着这个缘由,在小区附近晃了很久,他一边担心不知从哪里会冲出几个便衣警察来,一边在这种惊悸里设想,也许这才应该是他的结局。
说到底还是他太自私了,段沂源说的没错,哥哥会被他连累的。
哪怕在这不安的短短时日里,他得到了他一直觊觎的东西,哥哥的吻,或者说是因为爱怜他的包容和妥协,哪怕这是不纯粹的,也像给渴极了的人被施与了一渡清泉。
但他开始动摇了,这种像是偷来的,或者要挟而来的甜蜜。
“我觉得闷,就去外头透了透气。”周望放下扳手,终于开了口。
“周望,你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他转过头看哥哥,接触到对方严肃的眼神,又低下头:“对不起。”
“别说这种没用的话,你得跟我保证,把你那别扭脾气收起来。”
周望手底下按着扳手,金属硌着掌心,他用了点力,才支撑自己说出来:“哥,也许我真的应该去自首。”
“你在说什么蠢话!”周瞭吼出来:“我不允许!你才19岁,就这么打算去死吗?你记住周望,别人怎样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唯一的弟弟不能去死,你打算丢下我吗?像爸妈那样丢下我吗?”周瞭喘着气,额角的青筋浮起,他平时是连流làng猫都会同qíng的人,这时候却说出残忍的毫无责任感的话来。
这种不自觉放轻呼吸惊弓之鸟一样的生活,已经把他bī到极限了。
如果他能替弟弟顶罪的话,他能够偿还的话,一切就都轻松多了,这世界上所有应该或不应该的事qíng,都会浮出清晰的界限。但事实是,他无能为力,道德或底线在这时候早就消失无踪,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弟弟,他不想再被丢下了,也绝对不会丢下他。
“你觉得自己连累我了吗?那么比起连累我,你更愿意去做抛弃我的事qíng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qíng了,就算让我躲到山沟里,就算让我沿街乞讨一辈子都得过东躲西藏的生活,我都愿意,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