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考虑好了就赶快过来,实在不行就换王良。我可是跟你提过了,你不去以后后悔可别怨我。”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邵明纬僵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被口袋里手机短信的震动拉回了神思。他掏出手机解锁,来信人一栏写着蒋姨:邵先生,容小姐已经睡着了。今天容小姐状态不错,大约十点就能结束。
邵明纬大拇指摩擦了一下手机屏幕,回复道:好,回去您让她早点睡觉,别熬夜。晚上您多注意着点儿,有事随时……他删去随时两字,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慢慢打下:十二点之后给我打电话。
他想,最多十二点就能散场。
邵明纬紧握了一下手机,然后按了关机键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挺直着腰背朝探春坊走去。
几个男孩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见他过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邵明纬不在意,麻木似的看向探春坊门上精致的门把手。
人到齐可以进去了。
邵明纬在门前站立片刻,脑海里又浮现了邵容流水般的医院账单,抬手推开了探春坊的门。
Chapter 2
邵明纬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农村,他们村算不上贫穷但也够不到新农村规划的版图,前后20年的发展一眼望得到头,就像被遗忘了一样。但邵明纬家过得不错,至少一家四口,吃穿不愁,他和他妹妹邵容也从不为学费和书费发愁。
邵明纬家里分工明确,他爸常年在外面跑长途,他放假有时会跟着一起。途径大城市他爸总说:“纬子,爸努力让你和你妹子以后来城里上大学,上班,结婚买房子。城里好啊……”语气里不无艳羡和期许。透过车窗望向在深夜仍明亮的路灯,宽阔平滑的柏油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偶尔经过的高档汽车,邵明纬嘴里应着他爸,因为家庭幸福欢乐,心里面不以为然。但既然他爸想让他来城里,他就尽力做到。至于容容,她开心就好。他妈在家里种地,他和邵容在课余时间帮忙,一年下来,家里收入很可观。
邵明纬十六岁以前以为他们家会一直平淡却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变故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也许邵父一直讲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仿佛与时间赛跑一样拼命工作,以至于疲劳驾驶,卡车从山道上翻下去,当场就不行了。接着就是他妈接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自杀,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邵明纬的肩上。
短时间内亲人的接连离世让邵明纬不禁麻木,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在亲戚和村里乡邻的帮忙之下操办了后事。由于邵父疲劳驾驶,一项一项梳理完责任后需要进行民事赔偿,邵家夫妇多年积蓄去了大半。白日里邵明纬冷静镇定得不似十六岁少年,邵容以泪洗面的同时心惊于哥哥透支似的精神状态,邵明纬摸着她的头安慰她:“没事,哥好着呢。”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那句“纬子,爸努力让你和你妹子以后来城里上大学,上班,结婚买房子。城里好啊……”让他久久难以忘怀,也让他下定决心要去大城市。
他要看看,让他爸魂牵梦绕,要了他爸的命的大城市到底有多好。
后来两年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是漫天的试卷,繁重的农活和懂事的容容。就在他放松警惕时,生活又给了他当头一棒:和他Q大生物系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来的是邵容昏倒后医院下的确诊书。
晚上邵明纬睁着眼睛到半夜,心里有一股冲动要喷涌而出,他浑身火烧一样翻来覆去,接着忽然起身,梦游似的穿好衣服出门往外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农村晚上没有一丝灯气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结果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摔了一跤,也不知是邵明纬晚上没心情吃饭而没力气,还是魂儿不在身上,爬了半天硬是没有爬起来。他歪坐在田里呆愣半晌,泪悄无声息地啪嗒啪嗒落下来打湿了衣衫。他愣愣地摸脸摸到一手泪,仿佛是找到一个发泄口一样突然闷声大哭。自他爸妈死后他再也没哭过,却在这寂静无人的田里越哭越凶,十八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童,无措绝望而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容容该怎么办。
一声细细的,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哥……哥……”在邵明纬身后响起。邵明纬从未在邵容面前显露过脆弱,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将邵容抱在怀里,兄妹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邵明纬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又用拇指轻轻划过邵容眼下擦掉她的泪水说道:“容容,这病不是癌症能治好,就算一辈子治不好,哥养你一辈子。你别怕,哥有办法,哥一定有办法。”话语的坚定像是在给邵容信心,又像是在给他自己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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