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姨忙着下去和警察打招呼,走了,小张还留在阁楼上多说了几句:“放心,上面的警察局长是宗老板的表哥,副市长是宗老板的老同学。曹森岩闹了这一次,没有下一次的。”
小张也走了,阁楼只剩两人。
阁楼里放了一些储存茶叶的冰柜,李惊浊靠着一个柜子坐下来,说:“柳息风,你是不是该有话跟我说?”
柳息风靠着另一个柜子,坐在他对面,说:“谢谢你。”
李惊浊说:“还有呢?”
柳息风说:“谢谢宗姐姐。”
李惊浊:“……”这人,还真就叫上姐姐了。
李惊浊:“没了?”
柳息风说:“没了。”
李惊浊不这么认为。他们经历了那么有意思的一天,刚刚甚至算是小小地共历了一次生死,可以说,在他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从一起出来吃茶变成了另一种更亲密的、可以有一点信任的关系。柳息风就算不讲为什么曹森岩拿着一张十一年前的照片来找他,也应该有许多别的可以讲。可是现在,两人相对而坐,柳息风除了一句“谢谢”,竟然就再没话跟他说了?
他站起来,坐到柳息风旁边,又问了一次:“真的没话跟我说?”
他问完,等柳息风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悄悄地捡掉柳息风头发上的花瓣。
“惊浊小弟,你知道茶叶为什么要放在冰柜里吗?”柳息风说,“茶的保存,有几个关键处,其中之一就是低温——”
“柳息风。”李惊浊打断道,“你要是光讲茶叶,那不如不讲。”
阁楼陷入了寂静。
柳息风问:“你要听什么?”
李惊浊说:“你的事。真的事。”
柳息风说:“我是个写书的。”
李惊浊说:“这我知道。”
阁楼再次陷入了寂静。
李惊浊想了想,说:“柳息风,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我们公平一点,你讲一样,我讲一样,你用你的故事,换我的故事。我说的是,真正发生过的故事。我知道,只要你想编,一个故事张口就来,我也分不清真假,但是我不想你骗我。你可以比我说得少,我用十样换你一样也行,只有一点,你不能骗我。”
柳息风不语。
李惊浊盯着***的地板,说:“好,你说了你是写书的。我来说我。我是个医学生,学的临床,研究生在心外,今年本来应该是硕士的最后一年,准备的硕士论文是要发在《Circulation》上的,临毕业两个月前,我的导师把论文送给了他合作的另一个教授,叫我重新选题写硕士毕业论文。两天之后,我跟一台导师主刀的手术,手术失败,病人当场死亡。我接受不了,决定休学。”
他说完有了一会儿,柳息风才问:“你有没有——”
“我没有。”李惊浊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没有因为心怀怨恨所以不配合导师的手术。”
柳息风沉默了一下,说:“我是想问你,这么难受,有没有和心理医生谈过。”
李惊浊没有想到柳息风是问这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他在医院,被问得最多的就是:你有没有心怀怨恨?你有没有对医院、对导师有情绪?现在突然来了一个人,问他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他没回答过这种问题。
柳息风见他不说话,就说:“看来轮到我了。我十五岁的时候跟一个朋友同游长沙,恰逢少年宫一个少儿国画展出,我没有兴趣,朋友硬拉着我去。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见到一幅画,公子世无双,很惊艳。朋友也喜欢,又看我,又看画,说我长大了就是画上的样子。我从那天开始留长发,一留十四年。”
李惊浊忽然想到上午在小乔粉店时,周郎说柳息风朋友多:“你这位朋友眼光犀利。你因为一句话,就留了十四年长发,这位朋友不简单。”
柳息风没有反驳:“也因为你的画。没想到今年能从你祖父手里得到。”
李惊浊想起曹森岩手上的照片:“你十八岁时头发已经留了三年,看照片,你头发长得不算快。”
柳息风说:“高中不准留长发,被抓到就要剪一次。”
李惊浊说:“你十八岁还在上高中。”
柳息风说:“高中毕业。”
李惊浊说:“我十六岁高中毕业。”
柳息风笑起来。
李惊浊也觉得这种显摆行为有些好笑,跟着笑起来。
“正讲得高兴?”小张敲两下门,推门进来,“他们都走了。阁楼阴暗,你们下去雅间聊吧。”
李惊浊与柳息风随小张下去,还坐到“赵佶”雅间。矮桌上的茶具、点心依旧,花也摆出来,这回还多添了一尊小香炉,小张说是宗老板吩咐加的,熏香安神。
52书库推荐浏览: 公子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