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浊重复:“很漂亮?”
“你在说谁漂亮?”一个娇小的女人从周郎身后走出来。
周郎听见这个声音,忙说:“小乔最漂亮。”
李惊浊无心再待下去,告辞回太平文房。
小云老板看见他光提一个小袋子,就问:“干冰在哪里?”
李惊浊这才想起没有买干冰,可是真的还要送东西去给柳息风吗?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在一起,送了东西过去,会不会只是添麻烦?或者更可气的是,只是让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一起吃个痛快?
“我在想,要不然,不要送了。”李惊浊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十来分钟,怎么变这样快?小男孩的心,讲变就变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惊浊心说:要是我真的是变心不眨眼睛的小男孩,就好了。
小云老板又问:“到底,送还是不送?”
李惊浊站在牛蛙小山边想了半天,点一下头,又重新跑下楼买干冰。买回来,把处理好的牛蛙整整码在干冰箱子里,再把麻辣牛肉连箱子一同交给小云老板。然后,他便怀着他那一颗又酸又涩、却好多天都变不了的心,开始了结果未知的等待。
十二拾约定
小云老板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李惊浊连忙问:“他收下了?”
小云老板点头。
李惊浊双眼冒出一点希望的光,说:“他说什么?”
小云老板摇头。
李惊浊不相信:“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去。”
李惊浊心冷下来:“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坐下来,喝了两口冷茶,终于歇下来,有力气好生讲话:“他在楼下。那么重的大男人,非要坐在我自行车后面跟着回来。那可是十二里路啊。”
他话都没有说完,李惊浊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只能一个人坐在二楼感叹:小男孩跟风一样,真是追不起。
两折的楼梯,前一个折,李惊浊跑得飞快,后一个折,他却慢得像每步都要作出一首诗来、轻得像每步都踩在一根一碰就发出巨响的琴弦上。
就这么无声地走到第三级楼梯时,他看到了柳息风。
柳息风没有穿罩衫,只穿了一件短袖,长发也披着,正要俯身去看那些用于做颜料的矿物。
“当心,不要离得太近,你没戴口罩。”李惊浊站在楼梯上,说,“有些矿石有剧毒。”他自己也没想到,开口说第一句话,竟然并不如何艰难。
柳息风转过身来。他身边的一切,笔墨,宣纸,矿石……霎时间都隐成了朦胧的光斑,只剩他这个人是清晰的。这个清晰的人,使其他东西一概黯然失色。
李惊浊远远地轻喊他的名字:“柳息风。”
柳息风不言语。
待李惊浊走下台阶,柳息风忽然笑了一下。那笑不是高兴的笑,他嘴角向上,可眉心却蹙着,眼中似有怒意。他说:“李惊浊,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还能想什么?可是,李惊浊心想,他总不能真的答一句:想你。这话他说不出口。画画和送吃食,已经是他的极限。况且,柳息风这样的人,会看不懂他这点心思吗?不会,柳息风若是不懂,那只能是不想懂。
“你知道。”李惊浊说。
柳息风说:“我又知道了?”
李惊浊说:“是。你知道。”
柳息风说:“我到底知道什么了?”
眼看两人的对话又要发展成那天骑牛时李惊浊莫名其妙生气事件的翻版,柳息风没等李惊浊说话,抢先一步道:“李惊浊,好,那我来讲一讲,我到底知道什么。”
柳息风顿一下,继续说:“那天,你画一幅画,却不讲明白,像地下特工接头一样,让我解谜。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出门去找你,却看到你把我们要一起吃的东西打包送到我家门口。我去你家,却又只看到李宅大门落锁,人去楼空。你说,我能怎么想?我该怎么想?”
李惊浊没想到事情在柳息风的眼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解释道:“我以为——”
“你以为。”柳息风说,“谁让你随便以为了?”
李惊浊答不上来了。
他心想:我连以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也许是的。喜欢一个人,便成了待宰的鱼肉,早没有权利可言。
可是,李惊浊还不习惯主动放弃他的权利。他习惯势均力敌,习惯和对方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一较输赢。
他现在仔细回味柳息风方才那段话,发觉自己是被唬住了,他心想:这还要想吗?你柳息风,七窍玲珑心,还需要想一晚上?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也只有柳息风,巧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那晚不给回应,转身就走,还怪对方随便以为。
李惊浊想清楚了,便说:“你想了一个晚上。想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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