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 作者:公子优【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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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李惊浊看着柳息风,眼神既诚恳又期待,“昨晚我不该不信你。世界上奇迹这么多,我不能那么武断。我想了一夜,你跟我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我的画又确实不见了,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如果不是你从画上走下来,你又怎么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呢?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我该信你。何况,谁这么无聊,会去骗一个好心借他蜡烛的人?”
李惊浊的语气带着全心全意的信任,谁敢骗他,谁就是王八蛋。
柳息风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裂痕,他抓了一下头发,说:“你真信?”
李惊浊点点头,不说“真信”,而偏要说:“我真信你。”
他加重了那个“你”字,好似真的将全部信任都给了眼前人,还补充道:“昨晚是我无礼,今天换我请你吃茶,给你赔罪。”
柳息风与李惊浊对视了半天,眼神几经变换,像在斟酌什么。忽然,他对着李惊浊莞尔一笑,说:“好,我们吃茶去。”
往李家老宅走的路上,李惊浊不经意般问:“你有名字吗?我不记得我为画上的人取过名字。”
看你能现编出个什么名字来。
柳息风颔首,毫不迟疑地答道:“有。在人间总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我叫柳息风,对外都说自己是个作家。”
两人并排走着,李惊浊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侧头去看柳息风:这个人的脸皮竟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柳息风看着前方,下颚微微扬起,长发在一片绿野的背景中轻轻飘动起来。
三拾蜻蜓

柳息风的姿态一派悠然,李惊浊有一瞬间想立即拆穿他,不过很快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原来有名字啊。”李惊浊作可惜状,“本来我想,既然你是我画的,应该跟我姓李。”
柳息风听到要改姓,竟没有露出一丝不满:“姓李也不错。你是哪一年生的?”
李惊浊不知他要玩什么把戏:“九五。”
柳息风惊喜道:“我大你六岁,我跟你姓李,你叫我息风哥哥吧。”
李惊浊权衡了一阵,忍住想打人的冲动,说:“那你还是姓柳吧。”
柳息风遗憾道:“那你叫我柳哥哥就好。”
李惊浊不搭腔,他快要演不下去了。他怀疑柳息风是故意的,他们都在配合对方的表演,就看谁先演不下去。
走到李宅,李惊浊在橱柜中找了找,只剩一罐陈年茶叶,他便说:“不如去镇上吃今年的新茶。”
“好啊。”柳息风自作主张地叫李惊浊,“惊浊小弟,洞庭有碧螺春,新茶确实值得走一遭。不过,你看那边——”他遥指东南方的天空,“不久可能有阵雨,我回去拿把伞,这就来找你。”
李惊浊朝柳息风所指处看去,是镇子的方向,远远有一片片云翳堆积在一起,似乎在缓缓移动散开。他看着柳息风往回走的背影,忽然有一点佩服。这种对四周环境细致的洞察,很少有人做得到。
待柳息风拿了一把油纸伞回来,两人往镇上走。
路远,在走到水泥大路之前一路都是泥土路,弯弯绕绕。
四周田野开阔,有卷着裤脚的农民,还有水牛,北方的不远处是层叠的山峦。空气热烘烘的,夹着蝉鸣,也夹着植物和土地的气味。
李惊浊一路都在问问题。
柳息风对答如流,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在画上看李家人进出书房、如何羡慕他们的生活、如何在一个无人的雪夜从画中走出来,又如何在人间得了个身份立足,前前后后描述得一清二楚,详略得当,诸多细节有如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一点儿纰漏也没有。
李惊浊毫不怀疑,只要给柳息风一支笔,他当场就能为他自己的“神仙下凡”写出一部小说来。
两人经过一座白色石桥,桥下汩汩流水,有蜻蜓忽高忽低地飞过,一会儿在他们手边,一会儿在他们肩头。
柳息风驻足,立在桥上往下看。
李惊浊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了话音,便回头去看。只见一只蓝身金翅的大蜻蜓正好落在柳息风的头上,振翅欲飞。那纤薄的翅翼因为振动,在阳光下变幻着颜色,流光溢彩。
这一幕突然击中了李惊浊,让他想要相信柳息风是画中人。他胸中激荡起来,就像第一次在窗边见到柳息风时一样被震撼。
柳息风回过头,喊李惊浊:“看。”
他这一动,蜻蜓惊起,飞向远处。
李惊浊一直看着那只蜻蜓飞得看不见了,才问:“看什么?”
柳息风指着桥下的河岸,李惊浊本以为是有什么好风景,没想到却看到一团肉粉色的、脏兮兮的东西。
柳息风说:“你看,那里有一只小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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