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错!”柏为屿额上青筋一跳,正要爆发,杨小空暗地里给他一脚,他立刻想到乐正柒今天的大考很重要,吵起来会影响到小孩的情绪,于是讪讪地收声。
杨小空打圆场说:“学文物知识多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文博系进修,我就喜欢这些,可惜只能自学。”
“可我不喜欢。”乐正柒咬咬嘴唇,用勺子划拉碗里所剩不多的粥。
魏南河大伤脑筋,劝道:“先考试,别操心这个,考完才报志愿呢。”
乐正柒这才不甘不愿地又往嘴里塞了个鹌鹑蛋。
六月初的天气,气流闷重,阳光照在魏教授头顶上,晒得他眼前泛白光。乐正六赶到考场外头时,小孩已经考了两个多小时,魏南河在校门外也站了两个多小时,乐正六在一群群的家长中找到魏南河,怨道:“你怎么不到车里去等着?外头多热啊。”
魏南河摇摇头,“没事。”
乐正六递上矿泉水,“你紧张什么呢?他能正经念什么书?考不上就算了。”
魏南河灌下一大口水,“你有没有想过他长大后干什么?”
乐正六想了想,笑道:“随他,不工作也没什么,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你真是,操心得比我爸还多。”
“他不是小狗,管吃管喝就可以养一辈子。”魏南河苦笑:“你和师伯都不是要和他过日子的,不会知道我的难处。”
魏南河二十出头时定过婚,未婚妻身体不好,不能生孩子,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就是对她最大的包容了,后来他反省过,自己太大男子主义,太独断专行,不懂浪漫不会体贴人,最要命的是他对瓷器投入太多热情以至于忽略了未婚妻细腻的小心思。其实他很爱那个女人,失去后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可惜人心难留,他挽回不了。
早些日子他常开车到杜佑山住的棚屋区转悠,有时候会看到他的前未婚妻下楼倒垃圾或者买菜,他远远地看着,心疼对方过得拮据贫困,偏偏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无奈之下只能暗地里给杜佑山许多业内的关照,不是为了帮杜佑山,而是希望那个女人过得好一些,别跟着杜佑山吃苦。
转眼那个女人的儿子都上小学了,时间流逝得飞快,没过二十的人巴望着长大,过了二十便一路小跑奔三十,魏南河没时间感怀伤物,他的小情人让他操心得焦头烂额。都说二婚的男人是个宝,不是一般的宠老婆,魏南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二婚,只恨不能把乐正柒揣进贴心的口袋里养着。
乐正柒提早半个小时交卷,学校的铁门没到时间不开,他隔一扇铁门怯怯地望着魏南河,嗫嚅说:“不太会考。”
魏南河舔舔开裂的嘴唇,真是哭笑不得:“不会考还提早交卷?你自己看看有几个人这么早出来!”
乐正柒握着铁门栏杆,低头不说话。
“不会考坐在里面也一样不会考,吼什么吼?”乐正六挤开魏南河,忙递上冰激凌给弟弟,“热吧?瞧你出了一头汗。”
乐正柒接过来,拆开包装袋,蔫了吧唧地舔着冰激凌,忽然冒出一句:“南河,成绩出来你别打我。”
乐正六嗤地一笑,恶狠狠地白了一眼魏南河:“你敢打我弟?”
魏南河尴尬地摸摸鼻子,“别听他乱讲。”
乐正六拍拍弟弟的脸,“别怕,他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魏南河转身抽烟,心说:死孩子,一看到你姐就打小报告,老子白疼你了。
杜佑山派人偷挖的官窑遗址越挖越深,嘉靖瓷片堆深达十多米,挖出来的东西如果找不到下家,一律先运往杜佑山郊区的仓库里存放,这一套流程不需要杜佑山经手,原本是武甲安排好的了。这一段时间武甲不在,包工头直接找到杜佑山,抱着一个纸箱往办公室里一钻,亢奋得语调都变了:“杜老板,这次是发横了!”
杜佑山忙把门关了,低声斥道:“乱咋呼什么?”
包工头把纸箱里的瓷片一呼噜全倒在杜佑山的办公桌上:“杜老板,是釉里红。”
杜佑山捏起一块瓷片,抠掉黏在上面的泥土,颇有些惊喜:“有多少?”
“很多!”包工头夸张地顿顿脚,“我们挖到的坑里,脚踩的全部都是釉里红。”
杜佑山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淡然问道:“知道的人有多少?”
“打头的一个小队,后面的人还没有进去。”
“你回去把人退一半出来,每人多发一笔钱打发他们走,叫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后果自负。”杜佑山翻来覆去看着几块瓷片,由于窑火不够,釉面和胎体结合度不够,釉料也偏暗沉。他沉吟片刻,又嘱咐道:“剩下的人也看紧点,他们中懂行的不多,你别乱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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