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的表情几乎是立刻柔和起来,含了一点笑挑眉看他:“你几岁了?西装口袋里放着……薄荷奶糖?”
陈扬从他手里拿过一颗糖,剥开了包装纸再递回去,然后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喜欢薄荷的不是我。”
叶祺微仰着头去看路灯的形状,心里并不想去压制那阵毛茸茸的暖意:“我知道,是我。你除了巧克力还知道什么……”
两个人的手机一前一后震动起来,本来挺好的气氛硬是被打断了。
结果在扫了一眼之后,陈扬和叶祺都把手机拿给对方看。同一句话显示在一宽一长的两个屏幕上,“你们两个要耍我何必这么迂回”。
叶祺笑着碰了碰陈扬:“你刚才也收到他短信了?回了什么?”
陈扬抢过他的手机往上翻,果不其然看到一模一样的内容,不由也跟着笑了:“跟你一样,‘有必要么’。”
此刻宾馆里的韩奕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陈叶二人在小公园里相视而笑,他倒是彻底莫名了。他刚才发出去的是“我刚到上海,明天出来一下好么,我找你有事”,没想到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陈扬和叶祺的回复纷至沓来,打开来都是“有必要么”,如出一辙的漠不关己。
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的,韩奕都必须见到他们。
相见一叙,这就是他从美国飞回国内的唯一目的,在他正式与琰琰订婚之前。
韩奕在美国待了一年多,日子过得很平静。
当初他从成都军区退伍辞职回到上海,整个精神状态一塌糊涂。循环往复,不是靠吃药去戒酒就是靠喝酒去戒药,人到了家门口硬是没敢进去,生怕一副千疮百孔的惨状吓着了父母。多亏陈扬帮了他一把,动用自己的关系找了静养的地方和合适的医生,并且支持他出国留学的想法。
陈扬大度得人神共愤,连陈飞都表示不能理解。
据说那时候陈飞把陈扬骂得满头狗血,陈扬一言不发,等陈飞爆发得差不多了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放别人一条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哥,你不知道,我天天都想去死。”
这话说得够软,也够狠。陈飞最后是捂着眼睛走的,从此再不过问。
韩奕临走之前,陈扬心平气和去机场送他。虽然永远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但韩奕好歹不至于被自己逼疯,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过完了韩奕这一关,陈扬总算意识到他自己就是个烂摊子,再不收拾干净早晚灰飞烟灭。所以他敢去追叶祺,他敢去重复当年的一往而深,他只是疼得太厉害,终于受不了了。
韩奕进入美国一流的医学院,凭着以往的从业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一切都顺风顺水。早就在美利坚国土上扎根的琰琰找到了他,度尽了劫波之后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
订婚前夕,韩奕趁着敬告父母的机会回到上海,迫不及待想要解开过往遗留的最后一个心结。
见到韩奕通常都意味着祸事,陈扬一味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狂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韩奕是最先到的,点好了三人份的咖啡放在了桌上,所以他除了不去喝之外也不好说什么推辞的话。
叶祺很快也到了,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先叫来了服务生:“上一份热可可,没有的话就随便什么水果茶。”
韩奕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没有散尽,这时看着叶祺落座后极其自然地移开了陈扬面前的杯子,竟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们……”
陈扬心平气和地回答:“没什么。说吧,什么正事。”
当年老爷子死前曾经分别召见过他们三个和陈飞,就像一股决绝的力量从此扭转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轨迹。之后陈飞雷厉风行地处理了韩奕的调动事宜,因此只有陈然跟他说的话是大白于天下的,无非是好生安排韩奕的工作云云。
韩奕自己兜兜转转终于看开了不少,临订婚前死活想挖出另外两场谈话的内容来。经历过一段过于凝重的岁月之后,他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而不是不明不白地就让它随风而逝。
陈扬的手死死握在冰冷的杯壁上,冰饮的水滴从指缝间流淌下来,但他浑然不觉。
“我爸……他跟你说了什么?”
淡淡金阳洒在靠窗的桌面上,韩奕借扶额的动作遮住大半的光线,依稀是无奈回望的姿态:“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希望我在合适的时候能完成中断的学业,还说我……”
韩奕的眼睛没有聚焦,语意愈发苦涩:“那些话,我没有一句是当得起的。所以我……”
陈扬迅速地打断他:“所以你在成都军总差点没把自己弄进了精神病院,我们都知道了。我爸那天找我说得很简单,说他对我失望透顶,他绝不会祝福我今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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