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比叶祺先睡着,安眠药放在抽屉里没动过,也许是腰背上按按揉揉的手掌实在体贴周到。可不幸得很,天意弄人,深更半夜的他还是醒了——
叶祺朝着他的方向蜷成一团,睡得极不安宁。
“你怎么了?”陈扬知道他畏光,没开灯。
叶祺尽可能地靠近他这个热源,无意识地轻声道:“冷……”
陈扬去柜子里弄来一床厚重的羊毛毯,床铺的重量立刻增加了不少。
但他躺回去拥着叶祺的时候,又分明觉得那寒气并非来自外界。他的叶祺,总是说得太少,忍耐得太多。
第十二章 诗残莫续
叶祺不动声色下了点猛料,老头对独子是同性恋这事儿感到万分震惊,震惊得好几天都寝食不宁。但传说中不着边际的孙子总没有活生生的儿子来得重要,几经辗转他六十大寿的时间地点还是告诉了叶祺,附送软话一堆悔意无边,只是不知后效如何。
陈扬知道叶祺心软,也猜到他心里正狂纠结,于是非常识相地绝口不提此事。日子稀里糊涂自然过得快,后来恰到好处地发生了一件颇为诡秘的事情,邪门儿兮兮的气氛笼罩了他们长达半个月,父亲大寿这一茬倒真的不算什么了。
怪事起源于一个陌生手机号的来电,叶祺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接了起来,结果直接从陈扬肩头弹了起来:“嗯,您好。”
这回答倒是淡定如常,陈扬打量着他见了鬼一般的惊悚表情,深感此人离奥斯卡影帝已经差得不是很远了。
“额,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当然……嗯,好,我知道了。”
叶祺的脸色越发狐疑,眉头微蹙,仿佛目击贞子七手八脚地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
陈扬把手从他的肩上滑到腰上,掌心摊开与身体曲线贴合,然后随着他一声“好的,明天见”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校长为什么打电话给你?还这时候?”
叶祺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他腿上:“他说有个特殊会议需要同传,上面直接找到了他的校长办公室。”
文人积习,叶祺未能幸免,理所应当地愤世嫉俗。凡是针对人的政策他都觉得不顺眼,要不是他心里不在乎,可能他早就成了个政论家。
“你不是一向讨厌‘上面’么。”陈扬挑眉看他。
叶祺的神情确实不悦,但并不明显:“校长这么大年纪了,郑重其事的我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陈扬很想接上一句“你爸也没比老校长年轻多少”,但遵循着雷区莫入的指导思想,他咽回去了。
次日叶祺本来没课,为了见校长特意开车跑了一趟,结果不到三个小时就重新出现在了家里。陈扬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孔,半是稀奇半是忧虑地起身迎他:“那特殊会议提什么要求了?”
万物不萦于怀,唯有他的工作是真正要紧的,是他的天分与荣耀。果然叶祺动了气,车钥匙凌空扔进门口的玻璃皿里,一开口连声音都提高了:“上面就这么了不起,可以这样不尊重别人的工作性质?要同传又不给议题议程,不做准备让我怎么去?出了差错谁负责?”
陈扬目瞪口呆地看他一气灌下去半壶冷水,他在抹嘴角了才想起去劝:“何必发这么大火,都说了是上面,哪里能按你的规程办事呢。”
叶祺满心烦躁,敷衍着点点头便一头埋进了书房里,一下午都没出来过。晚饭过后,他跟陈扬说了声“抱歉”又闭关去了,月上中天才回到卧室里准备休息。
“查到什么了么。”
陈扬仰头接受了他的亲吻,然后把枕边叠好的睡衣交到他手里。
“没有,不过大概就那几种可能吧。我怀疑这帮变态要买飞机,或者买精密车床,没猜准的就真的天马行空了。”
“你真的没把握?”
叶祺咬着牙向他交了底:“英语是世界上总词汇最多的语言,没有议题,神仙都没把握把这场同声做下来。”
再怎么吐槽,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做,这种东西人们称之为职业道德。那天一早,叶祺接到通知说有车来接,很快面色肃穆地正装出门了。人家明说了最好不要携带无线通讯工具,但在陈扬的坚持下他还是拿了手机。一辆加长宾利从他们楼下出发往外驶去,陈扬站在窗前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于是打了个寒颤,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天晚上,叶祺十二点多的时候发了条短信给他。“安好,勿念。”
陈扬当真是大半夜都没睡着,后来吃了药也只安稳了两个多小时。半日昏沉,第二天他连公司都不想去了,跟小猪交待了几件要事后睁着眼在床上窝到了下午。
晚七点,叶祺打电话让陈扬过半小时出门,只说议程安排是九点结束。那声音听着实在可怜,特飘渺又硬撑着一丝不苟,陈扬一心疼就直接拿钥匙出去了,宁可多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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