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怜的师傅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陈扬在后头说:“继续开。”
一个不小心,这声音就成了数九寒冬的架势,叶祺打心眼儿里同情师傅,于是转身用万般哀怨的眼神看着陈扬:“我困死了……”
陈扬无动於衷,两眼平视前方,不怒自威,搞得自己像个巡视三军的总参谋长。
叶祺只好默默地吐血。
KTV的通宵场早晨六点结束,学校的晨跑六点四十五开始,时间倒是卡得正好。车开回学校后门,进去就是食堂,陈扬和叶祺随便找了张桌子相对坐了一会儿,然后扔下书包去打卡。
这一出去,碰巧就赶上了二零一零年的第一场雪。
上海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日子居多,雨水不多,雪就更难得。叶祺到现在还记得初三那年圣诞节下的雪,全校学生全跑到操场上去小浪漫,欢呼雀跃,感人得要死。
细碎的雪片在半空中盘旋,万物的轮廓都温柔起来,让人一瞬间可以释怀很多东西。一只姜黄色的野猫从灌木丛里呆头呆脑地钻出来,望着天际露出略有些惊讶的慵懒表情。叶祺光顾着看它,雪落在睫毛上许久才觉得濡湿,抬手去揉脚下就缓了几步,一层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们在起点打过卡,十五分钟内必须到达终点,本来以他们的速度是没有问题的,但既然下了雪,终点打卡的老师就有可能提前回去。陈扬放慢步子等了叶祺一会儿,忍不住回头去叫他:“叶祺,快一点。”
这一日的陈扬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下摆在膝上几公分猎猎飞扬,回身的动作挺拔利落,神情冷凝如常,眼里却蕴了温暖的关照。然后他在路边停下来,慢慢把手收进风衣的大口袋里,平和地等待。
叶祺五雷轰顶。
白驹过隙的须臾光阴,已然福至心灵,原来自己渴望的从来不是他的友情,而是他时时刻刻的挂念、无处不在的关怀、灵魂契合的羁绊……他的爱情。
他要他凝眸相视,从此眼里只有他。
陈扬看他有点愣,干脆自己走回来,唇角勾起笑意:“怎么了?”
叶祺骤然不敢看他,伸手在他手臂上握了一下:“没事,雪花落眼睛里了。走吧。”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惊涛骇浪刚一翻滚就被压进心底。叶祺深深吸气,心脏被自己逼到嗓子眼里,一时狂喜一时茫然,只得一言不发追随陈扬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答案。兔子爱上了他的窝边草。
叶祺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一眼望去就知道不对劲。邱砾面色不善地坐在离大本营很远的角落里,王援和顾世琮都有些悻悻的,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
陈扬坐下来,习惯性地拍了拍王援的肩,转过头去笑着跟顾世琮打招呼,“顾公子”。
叶祺折腾了大半夜,懒得废话,便直接问:“那位又怎么了?”
王援直勾勾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调转目光央求顾世琮:“你说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顾公子拿那种特有的温柔敦厚的眼神笼罩着陈扬和叶祺,等他们觉得有些瘆人了才打开话匣子:“昨天夜里邱砾回来就接到袁素言的电话,说要跟他分手。”
王援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低声提醒:“你知道的他们不知道。”
顾公子恍然,解释道:“袁素言看上王援了。”
叶祺耳朵里嗡得一声,慢慢捂脸,一阵明显的酸痛从脑组织深处向太阳穴蔓延:“你……你们……唉……”
陈扬不知怎么觉出了滑稽的意味,努力思考了一下,问:“我们前段时候忙那个比赛,是不是袁素言发现邱砾不接电话就打给你了?”
被他这么一提,叶祺回忆起有一阵子王援和顾世琮的神色持续怪异,不由接口:“你就安慰她?一来二去她就看上你了?”
王援一言不发瘫在桌子上,像一条千疮百孔的破麻袋,拎都拎不起来。顾公子代他点头招认,犹豫着说:“我不太明白,她跟邱砾两三年的感情能凭一个多月长途电话就转移到王援身上?”
叶祺长吁短叹:“这就叫世事无常啊。”
顾公子把两条浓密的眉毛皱得死紧:“上次她从北京过来看邱砾,我就觉得邱砾也太不会哄人了。见了面一五一十只知道说学了些什么,学校环境怎么样,硬件条件如何如何,半句甜言蜜语都没有。毕竟袁素言长得不差,人又知道上进,在北京肯定不缺人追……”
陈扬摆摆手,道:“这倒不是问题,她也没看上身边的谁。王援……诶,王援,你是哄人哄习惯了一时失手?还是你自己也多少有点意思?”
王援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天地良心啊,我还不是因为邱哥跟着你们早出晚归的怠慢了她,这才多费了些口舌安慰她?!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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