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叶祺早就睡着了的时候,身侧却传来了叹息似的声音:“陈扬,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也不会说不想看见我了么……你真的愿意陪我去北京玩儿么……”
陈扬知道,这一刻,他问的是十几年前的那个陈扬……那个因为年轻而不知轻重的混账东西。
“你知道么,那个时候我是想让你跟我一直在一起的……我还买了戒指,想跟你私定终生呢。”
“是么……”陈扬拉过他的左手,抚摸现在那枚简单的白金戒指:“那后来戒指放哪儿去了?”
叶祺转过身来,低头藏进他怀里:“扔进泰晤士河了。”
“你这笨狐狸……”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此起彼伏,缠绵交叠,陈扬沉默了半晌,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声而已。
不过很快地,一整天都很高兴的大尾狐又抱着他摇晃起来,活像得了玩具的小孩子:“不要想那一对了,你就好好戴着现在这个吧。我早早就看中了这个款式,还去店里看过好几次,当时是想等一个好时机再买的,不过后来……”
后来他的同事痛失未婚妻,他胡思乱想了,所以匆匆拿着戒指跑去找陈扬,要来一个永不离弃的诺言。
陈扬笑着拨弄他没有完全吹干的发梢,顺手揉揉他满头柔软的毛发:“那家店最近出了新的袖扣和领带夹,我预定了两套,等我们从北京回来应该就能去店里拿了。到时候一起去吧……”
悲伤的话题被岔开了,叶祺也不追究,点了两下头就再也不动,贡献出一身好皮肉随便陈扬摸来摸去。
皮肤像是学会了自己思考,总是能够准确地辨别触抚的含义。有的时候,陈扬的手指在说“我想跟你上床”;还有的时候,它们只是在静默中与叶祺温存。那是无关兽欲的,被爱的证据。
次日,叶祺破天荒起得比陈扬早。后者循着食物的香气找到客厅里,正看见他背对自己,动作轻快地摆放着喝果汁的杯子。乘着那么一点点没睡足的恍惚,陈扬还是觉得他身后摇着一条大尾巴,并且随时有可能回头冲着自己“嗷呜”一声。
关于摇尾巴的幻想一直持续到了火车站。早就约好要同去的林逸清夫妇没让他们等得太久,一人抱着一个儿子远远地就朝着这个方向招手了。叶祺上前去接过何嘉玥手里的那个,一时叫不出孩子的名字,结果还多亏了孩子自己机灵,嫩生生地说“叶叔叔,我是家延”。紧接着,叶祺搬出了那种只属于长辈对晚辈的笑意,陈扬这才觉得他收起了尾巴,不再招摇过市了。
相对于叶祺抱孩子的谨慎,林逸清简直是把怀里那玩意揉成一团随便拎着的。烟灰色的小羽绒服整个扭动着,半天才挣出一张跟林家延一模一样的脸,喘着气小声叫人:“陈叔叔好,叶叔叔好。”
林家栋这小子一贯顽劣得让人头疼,陈扬对他难得的有礼貌感到诧异,刚想表扬他一句,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就从孩子手里丢了出来。一声闷响,正中林家延的后脑勺。
林家延也是奇葩,三岁不到的孩子竟已学得一声不吭。只见他自己反手慢慢地翻着帽子,很耐心地找出了那个小石子,随后毫不犹豫地甩手一扔,击中了孪生哥哥的额头。
反击来得又快又准,林家栋愣了一会儿,撇撇嘴准备哭闹。其余三个大人都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对从不安生的冤家,只有叶祺抢在他嚎哭之前开了口:“闭嘴。敢哭就扔掉你。”
林家栋又是一愣,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欺负家延已经成了习惯,欺负完了自己先哭,让大人不好怎么骂他也成了习惯。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厉害的角色,一句话就能把他堵得死死的。
唯恐他想想又要嚎,叶祺摸出一串看上去就很沉的钥匙塞给怀里的林家延,故意用上林家栋也听得见的音量:“拿好了,你哥一叫唤你就砸他,狠狠砸。”
大人们纷纷露出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林家栋非常识相地关上了自己那讨人嫌的嘴巴。
在上火车之前,这小子虽然没有发出过声音,却还是完成了不少壮举。他一趁人不注意就扒拉前面那位姑娘肩上的透明带,后来被骂了,就转而扒拉他爹领子上的扣子,成功地把它给弄掉了。他爹不堪其扰,怒气冲冲把他塞给陈扬,谁知他又把陈扬外套内袋里的钱包掏出来了,随便抽了张信用卡就往自己嘴里送,咬得吱嘎作响。可能是林家延看他的目光里含着太多轻蔑的成分,林家栋把弟弟的脸当成了刷卡机,结果被对方丢过来的钥匙打了个正着。
眼看着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叶祺面无表情地一把夺过孩子手里的信用卡,放回钱包里还给陈扬,然后把脸上已经浮出一道红痕的家延交给他爹,一言不发地接管了林家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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