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绝世美女永远都是好题材,这会是一个爱情故事么?”罗晔听得出编辑意兴阑珊。
他说:“我要写一个绝世美女,她在情爱上是一把好手,但后来,她厌倦了,就去过没有男人的生活,在智慧的追求上过完了终生。”
“你要做好只能印一版书的准备。”老爷子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如果你把这位游戏人间的女性改个性别,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女性读者,大多数女性读者喜欢的,仅仅是爱情小说。”
“大多数又不是所有,而且我不能为读者写书,”罗晔摸了摸鼻尖:“您才说了,要只为同伴写书。”
“哈哈哈,”编辑笑道:“作家可以为同伴写作,出版社却要活命啊。”
话说得有点心酸,又或者只要和钱扯上关系,很多事都非常心酸。
他才撂下电话的时候,他父亲拿着一壶咖啡走了过来:“去书房谈谈?”
罗晔又想起自己的父亲说自己没有天赋,胃里不禁一阵翻腾,十分难受,但他还是点点头,顺从地跟着父亲走上了二楼的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父亲从书架后面拿出一个皮箱,岁月已经在他父亲身上留下了伤痕,他不再年轻了,身形佝偻着,罗晔看着他,感慨良多。
那说出“写作不能赚钱”的父亲已经老了,就像他年轻时的作家梦一样老了。
父亲状似无意地把皮箱推向他,以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说:“我年轻时写的东西,等我死了,你可以打开看看玩。”
虽然他只说了‘看看玩’但他的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这箱子。
他当然非常在意。
罗晔便更觉得难过,但他没有接过来,他说:“你说我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作家。”
“我不会收回我的看法。”
他接过箱子,便知道再没有必要与父亲辩论了。他父亲否认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为了金钱抛弃写作的自己。
屈服于命运也是一种缺憾。
他是父亲生命的延伸,是祖辈命运上的枝丫。
一次演讲
“我并不是歧视爱情小说,爱情是美好的,也是必要的。爱情小说源远流长,最早的小说《源氏物语》,爱情便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可是以我浅薄之见,爱情并不等同于婚姻,婚姻是人类漫长历史上产生的一种制度,其目的是为了巩固资产,控制生育资源,婚姻的产生于爱情无关。而爱情则是人类诞生便有的。也许有一天婚姻这种制度会被淘汰,但爱情永远不会被淘汰。所以我实在难以接受所谓的‘霸总小说’中用婚姻表达爱情的完满。”罗晔推了推眼镜翻了一页纸,“一部分流行小说之所以流行,其背后隐藏的是读者存在的广泛焦虑。”
一位学生打断他:“罗晔先生,你的罗曼史一片空白,请问你怎么得出自己的结论的?”
“这是隐私,”他笑道:“但我的罗曼史并非空白,我年轻时有几个女朋友,后来又交了一个男朋友,我的缪斯从此而来,当我的爱情燃烧的时候,激烈的火花就成了灵感的迸溅。我所批判的并不是爱情本身,也不是爱情小说本身,甚至也不是霸总小说,而是把爱情的完满等同于婚姻的这一简单粗暴的等号。”
他笑了笑:“有时候我看这些小说,甚至觉得女主跟男二号结婚是个反传统反婚姻的好事。爱情当然不能与婚姻等同,安娜卡列尼娜在火车上看书的时候幻想书中的生活,她结婚了,但是,显而易见不是因为爱情圆满。”
“那,跟爱人结婚呢?跟爱人结婚难道不是爱情的圆满么?”
“难道给你一张结婚证,你就能保证未来你们的爱情保质期到永远么?”
学生摇摇头。
“那我们便没什么要说的了,我们可以进行下一个话题了。”罗晔翻了一页讲稿,“又是关于我是不是亲身经历过我的小说,还是《我们的沉默》,当然不是,我是听我的缪斯讲给我听的,当然我敢肯定,也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但是小说的艺术便就在此处,既让读者感受到非虚构的魅力,又否认这是真实存在的。《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宣称过自己写了‘真实的故事’,但,这是假的。
有人问我,难道写小说不就是骗人么?
我说,如果你能粗暴的将之等同于骗人,那我建议你去看霸总小说,你的逻辑和爱情的完满等同于婚姻差不多。”
观众们笑了起来。
禾远年长的时候
他知道闻寄消失是在一次家庭聚餐上,当父亲极力的把他介绍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认识,他毫不过脑道:“我没了女人又不会死。”
这样的话他很少说。多数时候是闻寄,他会语言流畅,条理清晰的反驳他的父亲,像一只年轻的狮子向老迈的狮王叫嚣,而如今是禾远自己,在情不自禁与父亲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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