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他父亲停了下来,顿住了,他说:“我活不了几年了。”
“你命长着呢,我曾孙死了,你说不定还活着呢。”
“别贫嘴,我是说真的,我没几年活的了,”他父亲捧着头:“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禾远留下眼泪来,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上有硬茧,小指头的关节处也有茧子,都是在画室打工留下的,“我也对你说过一样的话,不过那个时候我很小,可能声音也很小,你没放在心上,所以我也当没听见,你觉得怎么样?”
“你别这么对爸爸。”
他低下头,说:“你也别这样对我。”
他父亲哭泣起来,禾远却总觉得下一秒父亲就要抄起什么打他的脸。
他警惕地跑回房间,从床底下拿出一面朴素地镜子来,镜面被粗暴地遮住了,他喃喃道:“让我解脱吧,让我解脱吧。”
可在揭开遮住镜子的油布时,他又犹豫了,他想:“还不是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见你,我不能在一无是处时见你。”
他拿出手机,预约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他想,“我希望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是完全健康的。”
闻寄消失了,而从童年起便与他争斗的恶龙也老了,在不会有人伤害到自己了。他看向窗外,落日红得像血,云层却是寡淡颜色,或许像很多年前的某一天,罗晔见到的夕阳。
第14章
禾远踢了踢他父亲那口箱子:“那是什么?”
“是我父亲死了的作家梦。”
他立即将上面的灰渍都擦去了,口中念叨着:“失敬失敬。”
罗晔叫他的名字,他也就转过身来,露出脖子上狰狞的一道勒痕,罗晔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他努努嘴,做个鬼脸。
罗晔坚定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心虚地坐在床上,一种快乐的口吻云淡风轻道:“就那回事呗,我不大想活了,然后就打算用透明胶带把自己勒死,但闻寄觉得很不值?”
“自杀哪有值不值的。”罗晔心疼极了,他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楼下拿冰,看看敷一敷会不会好。”
禾远低着头,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想让眼泪就这样留在眼眶里,他说:“我自杀前很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妈妈,我去找她告别,她却好像听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样,我的苦痛大大的娱乐了她。”
罗晔几乎感受到一种,类似于钝刀子划过心脏的痛感。
禾远板起脸:“别做那种表情,像为我送终一样,我到底不是也没死嘛,有什么好痛苦的。”
又接着说道:“闻寄割了胶带,吃饭的时候我妈妈看见那勒痕便受不了了,她一定要我去见心理医生。”
“你的确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禾远粗暴地推开他,在房间里气愤地踱步,绕着梨木书桌走了两圈,他才停了下来:“你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是个什么东西。”
罗晔会以一个假笑:“那你了解他么?你怎么知道他的。叫别人东西,很不礼貌。”
禾远气愤地做进罗晔的椅子里,然后他让自己肩背放松,一脚翘起不断抖动,手里拿着笔直指着罗晔。作家觉得他的姿势简直不能更为不礼貌了。
他说:“这个医生是个不入流的东西,他就像我现在这样。”
“那他的医术如何?”
“差劲死了。”禾远撂下手里的钢笔,两双长腿又开始像少年人一样乱动,“他在写小说,但是显然他不是一个有创造力的人,但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把主意打到患者身上,抬高自己,暗示他就是患者的上帝。”
“他会泄露病人的隐私。”
“可不是么?”禾远翻了个白眼:“而且他至少跟两名患者发生过关系,至少其中一个是未成年,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可不想跟这种肥猪头睡一张床。”
“可以了,福尔摩斯,”罗晔赶紧示意他停下来,他已经觉得生理不适了,“这又是你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
“你要靠自己的五感,要去观察细节,”禾远想了想,抬抬眼眉得意道:“但我不能把所有证据都告诉你,那会显得我像一个小丑。”
“你在我眼里永远不会像一个小丑。”
禾远听了觉得十分高兴,但他还是故意哼了几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结束了这一话题。
“要来读我的书么?关于绝世美女的那一篇。”
他歪歪头:“我以为你会写很久。”
“是的,会写很久 ,但连载在杂志上,就要注意每次写作的篇幅,”罗晔将草稿递给他,他就开始读初稿。禾远想了想,自己先笑了起来。
罗晔问道:“你又有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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