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说初稿都是屎。”
罗晔摇摇头:“你今天凶得吓人。”
禾远才读了一页,罗晔便被阿姨的敲门声吓得魂飞魄散,阿姨在门外礼貌道:“小先生,郑珍小姐打来电话,一定要你接。”
郑珍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了,罗晔记忆中的几个都对不上脸,也不大清楚致电给他的因果,他问:“是哪一位郑珍。”
阿姨说:“是拍电影的郑珍。”
禾远也从稿纸中抬起眼睛,毫无情绪波澜地说:“哇哦。”
郑珍当然是一个出名的演员,她有三十六岁了,但在竞争激烈的演艺圈女演员三十五就几乎算是死了。如今她显而易见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她二十三就开始拍电影了,二十三演二十三,三十三也演二十三,如今再没有二十三的角色给她演了。
荧幕中的她有种美丽的气质,一双极具东方气质的眸子有种欲语还休的娇俏,因而一度是被杂志们追捧的头号人物。
罗晔嘱咐禾远不要乱走后,便去听了电话,他礼貌道:“郑珍小姐您好,我是罗晔。”
他一本正经的声音不知怎么引她笑了出来,她笑了好一会儿,说:“您愿意出来一下么?我的车子停在您家外面。”
“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她的失礼可以说是无可附加了。
“你可以带我去沙龙旁边的咖啡馆。”
罗晔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去看看那些只知道争强斗狠的老头子像挥舞权杖一样挥舞他们的笔杆子。”
这不就是他新刊杂志上连载的《丽人》的台词么?
“你大概要等我十分钟。”
她真诚道:“我实在是非常感谢您。”
他旋风一样跑上楼,穿上得体的外套,“禾远,一起去喝一点咖啡么?”
“我喝不来清咖啡,一定要放很多糖。”
罗晔把猫关到笼子里,“暴殄天物。”
猫咪报复似的抓了抓中间的梯子,把整个笼子摇晃得响个不停。
禾远摇了摇头,说道:“那话怎么说的?你在一定在荧幕中见过她,无数次见过她在爱人怀里扭动,七八次看到她凄惨的死去,还有五六次看见她追着爱人的火车奔跑……”
他锁好笼子,言简意赅地问:“一起去么?”
禾远翻了个白眼:“难道你觉得我会不去?”
她风姿犹存,但显然不规律的生活已经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聚光灯下的她皮肤松弛,嘴角处已经出现了皱纹。可她依旧是美丽的,而且更为美丽,甚至因为这种憔悴而产生一种易碎的美感。
禾远望着罗晔,手上撕糖包的动作却不停歇,笑道:“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我非常需要这个角色。”她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为我引荐。”
罗晔进退两难起来:“我只是个小角色。”
“从《我们的沉默》出版开始就不再是了。”郑珍说:“据我的可靠消息,已经有很知名的导演准备将《丽人》搬上大荧幕了。”
既然她说得出这种话,想必那位很著名的导演也已经胜券在握了。
他说:“我希望我可以考虑一段时间。”
回家后雨还没听,禾远就静静地站在窗子边,白衬衫上溅了几滴雨水。
罗晔问:“你以前说过我不会成为很知名的作家的,是么?”
“我说过么?”他转过头,回以一个恶作剧一般的微笑,“我怎么记得我说你会非常著名呢?”
罗晔立即投降,双手举过头顶:“是的,是的,你说过,是我不记得了。”
“未来我的确把《丽人》这个角色给郑珍了么?”
禾远装作没听见,快乐地吹起了口哨。
罗晔望着大雨,不禁回想起二十五岁的禾远来,“你会长大么?”
“我以为你想问的是,你会消失么?”他转过身,每一寸皮肤都是年轻的,生活的苦难还不曾在他眼中刻下痕迹。
“我不敢问这个问题。”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呀,”他坐到罗晔身边,甜蜜地笑了:“但还不是现在,现在我是陪在你身边的。”
大雨淋漓,猫在笼子里不断挠毛毡板,罗晔却在这种喧嚣中感受到久违的平静来,他说:“如果你能感受到自己是否要消失,我求求你,至少要告诉我。”
“烦死啦,烦死啦,”禾远挥了挥手,说:“闻寄觉得你烦死了。”
关于《丽人》
“我希望不要有天真的读者问我《丽人》中的作家是不是我,”罗晔开了个玩笑:“我家的缪斯听了要生气的。”
记者们也善意地笑了。
“您在《丽人》中,将女主角设定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什么让您力排众议选择了三十六岁的郑珍小姐?”
罗晔想了想,笑道:“年岁不是问题,聊斋中还记述了一个姿色平凡的狐狸精,我认为美丽是一种气质,是拥有内涵的。又好像弗朗明戈,二十三岁的女性可表现不出那种悲情中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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