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清扬没好气地将几只破旧牛皮纸袋摔给凌先生:“都在这里了, 你们要的东西,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陈芃那小子现在就在樊江大学念书, 你们去找吧。还有,千万别跟那小子说是我告诉你们的,我可不想惹麻烦。”芦清扬十分谨慎地补充了一句,脑内闪现陈九儿子眉骨粗重的一副凶相, 和那洇在骨血里的暴戾性情。他额角和手指上还能找到斧头刃口留下的旧疤, 浅白色印痕还在。陈芃还是七八岁的小屁孩时, 在福利院里,就给他这位当时的院长老公身上留下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在芦清扬心里,这种天生的拧种,就是人间的祸害,而且命硬命长,永远都在坑害身边的人!
坐在车内, 严小刀快速翻了一遍牛皮纸袋内的陈年资料,纸张乱七八糟堆叠的方式显示着这些孩子当年被卖钱处置时所受到的漫不经心态度。
严小刀突然抽出一张档案纸:“你们看这小孩长得像谁?”
严小刀认人记相很拿手,眯眼端详这有趣的照片,尽管照片里的男孩那时还没有将一脑袋头发烫成大波浪曲线,仍是保持着清爽干净的短发模样。
凌河凑过头来,微露惊异。毛致秀则直接从车前座跃过来,活像一只身形可以随意抻长的妖猫,仔细端详档案照片,惊呼:“哎呦,这孩子当年长得这么清纯正常?这不就是阿哲吗!”
凌河点头确认:“就是苏哲。”
严小刀恍然大悟:“所以苏哲当年被雷老虎两口子卖钱了?……卖给你们家了?”
照片上的苏哲白净乖巧,是个漂亮的男孩,一定是许多需要儿子的家庭满意的选择。
严小刀生生又赚了凌先生一记白眼,凌河蹙眉道:“怎么就卖给我们家了?”
凌河解释道:“我只听说他是一对美籍华裔夫妇从中国大陆领养来的,我真不清楚原来是这么买来的。他养父母家庭后来遭遇一些变故,养父生病去世,家道中落十分不幸,他因此辍学流落西餐厅打工,我做帮厨,他做吧台调酒师,我们是这样才认识的。”
原来又是一个命运惹人唏嘘垂怜的孤儿。
严小刀一直暗自揣摩,年纪轻轻的凌先生能在身边聚集一群忠心耿耿且志同道合的伙伴,除却自身个人魅力与服人之威,一定还有其他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原因,让这些人愿意凑在一起,坚定地彼此信任和依靠……因为在这些年轻人坎坷曲折的人生中,也实在没有太多人能够依靠,只能靠他们自己艰难地一路前行,试图寻找一处落脚的港湾,甚至寻找一个愿意包容、收留他们下半生的“家”……
严小刀略有疑问:“那他那个舅妈?”
毛致秀耸肩:“那是他某一任‘干哥哥’的舅妈,根本不是他自己亲舅妈!他就是干哥哥多呗,逮着个长得帅的都认哥!”
严小刀将那一页纸的资料小心收起保存:“先别给阿哲打电话透露这个,回去找机会问他,看是否还能帮他找到真正的亲人。”
一行人深更半夜寻找临时住宿,打算明日一早再到学校捉陈九儿子,掌握了姓名学校这人就跑不了。
学校旁边位置距离最近且看起来条件不算太烂的星级酒店,竟然就剩最后一间标准房。
这种需要交涉的事,一般都是严总出马,也不需要民主推荐以及举手表决,好似这种事就应当是身为老大哥的严总来办,他有经验会讲话。
严小刀找前台耐心地商量:“您再帮忙看看,我们有男有女,一间实在不方便就没法住。”
“我们就一间房,没多余的,不然您去隔壁家看吧,还不如我们家。”前台小姐眼皮都不抬,对待口音不熟的外地客人就这态度,您爱住不住。
毛致秀从后面戳一戳严小刀的肩膀:“严先生不用考虑我,我没问题。”
夜深人困马乏,他们三人最后全部进了一间房。
严小刀进屋直奔长条沙发,然而腿脚不便就是有这份无奈,抢沙发竟然又没抢过毛姑娘。毛致秀心有盘算并且眼明脚快,几乎跃过严小刀以一个利索的筋斗翻上沙发,“啪”一下就横着躺下去,霸占住长沙发从头至脚的所有面积,生怕再被严小刀抢回去!
严小刀气得都想笑,拿手杖一点:“这位姑娘,您请上床,我睡沙发。”
毛致秀将一双柳叶细眼瞪圆:“您睡了沙发我和凌总怎么睡?我和他同床共枕吗?当然应当我睡沙发,严先生您请上床吧不用客气!”
凌河被晾在一旁,根本没人搭理他或者与他商量,好像他在一桌麻将里是那张“蕙”,搭谁都可以,咱们凌总百搭。
严小刀与毛仙姑打着俏皮的嘴仗,二人心里琢磨的却分明都是凌河,又都不提这个名字……毛致秀和衣而卧,将毛巾被往脑袋上一蒙,声音隔着一层包裹物温突突地透出来:“我睡觉一向特别死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您二位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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