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案件跟我有关吗?”严小刀是从这一刻开始心思无限下沉,突然不妙,就像一块黝黑的铁被投入大海,抵御不过自身沉甸甸的重量,就不断地下沉,再下沉,一沉到底。
“你甭担心,你又不是嫌疑犯。”薛谦硬邦邦地宽慰了一句。
薛谦三缄其口不忍说出:严先生,假若你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你会怎么想?
……
就这时候,楼下窗外掠过一道急刹的摩擦声响,隔着老远楼上都听见了。警局大院门口,飘逸的身影闪出驾驶位,凌河拎着保温饭盒,一路找到这里。
凌河上楼找到严小刀,微微洇湿的发根暴露匆忙和紧张:“小刀你没事?”
“我没事,你们都怎么啦?”严小刀强撑着一脸轻松自若。
凌河去到医院送饭,听说严总被请到警局“验尸”,就觉着事出蹊跷、别有用心。验什么尸?拿过来几张照片瞧瞧就够了,为什么派遣专车请严小刀亲赴警局谈话?
坐在警局的食堂里,面对凌先生带过来的小灶盒饭,严小刀这顿饭就没胃口吃,脑子里烧出一团线头,纷纷乱乱地缠绕。周围那些端着饭盘从他身边走过的制服警员,有些人可能认出他和凌河,不停往他俩这边瞟,每人的眼神都好像意有所指,都好像知道了某些真相,却唯独对他这个掉进漩涡中的当事人守口如瓶。
凌河反而神态轻松,埋头扒拉着公共食堂的午餐例饭,大口大口咀嚼,吃嘛嘛香也是一项优点。
饭毕,午后,就在警局的大会议室里,严小刀与专案组几位领导对桌而坐。
凌河本来是不该参会的,没有资格,但局座允许他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旁听。
最新的证据资料来自于自首的梁通。
当日梁董事长被爆炸暗杀场面吓得失魂落魄。火警拉长的警笛声在街道上盘旋嘶鸣时,这人还呆滞地坐在路边,没料到自己到头来落得这样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此时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
梁通见着薛队长,如同见到了亲人,就坡下驴,痛快地向薛大队长投诚伏法。
本来也可以成为亲人。梁通以前自命不凡眼高于顶,根本瞧不上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如今他们梁家倒台失势,背后靠山没有了,自己入狱服刑的结局可以期待,假若能攀附上一个刑警队长作为庇荫,都是他儿子的造化了。
鲍局长翻开会议大桌上层层叠叠繁复庞杂的各类档案文件袋子,拿出一只大号的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个造型精致的长方盒子,同样是钿丝嵌贝的古董漆盒。
严小刀一看就觉着眼熟:“简老板交待的那个‘金砖’盒子?”
“差不多,但不是那个。”鲍正威说,“这是另一个盒子。”
严小刀心里猛地一揪。
鲍正威确证了他的猜想:“简铭勋当日交待说,他只保存了‘金砖宝典’其中一半资料,他讲的是实话,另一半在梁通手里。现在这个盒子,就是梁通向我们自首后上交的证物,是‘金砖’的另一半内容。”
严小刀迅速瞟了一眼墙边坐着的凌河,就是从心理下意识的求助和渴望慰藉。
凌河离他有一段距离。凌河眼神茫然而飘忽,显然也不清楚盒子的内容物,没有看过。
鲍正威戴着透明手套,从盒中取出这一摞影印版本的人物典籍,在会议室大长桌上从左至右全部摊开,展示给在场人,好像在展示一幅清明上河图或者哪一朝哪一代的名画古卷。
果然,“金砖宝典”的下半部,是另外六名登记在册的英俊少年,各自相貌身份不同,但都是青春稚嫩、清白无辜的脸庞。
燕城十二少,自此都集齐了。
在场的人沉默着从左至右浏览,最终所有目光集中在花名册的最后一个男孩脸上。
这个男孩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再从那张照片移开,缓缓游移到严小刀脸上。
严小刀坐着一动都没动,都没有站起来趴过去仔细研究审视那些照片中的角色。他觉着他不需要看,这就不可能。
还有一个坐着没挪窝的是薛队长,薛谦这两天已经把这份重要资料研究透彻,彻查十五年前相关人物的档案资料,满脑子都在做童年和成年的人物肖像比对,不用再看了。
凌河坐不住了,大步钻进围观的人丛,整个上半身都欠在桌上,趴过去盯着那些照片,快速阅读档案上能够透露身份的文字。
凌河嘴唇轻微翳动,狐疑地望着小刀,这确实匪夷所思,所有人都不会料到。
严小刀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和场面,想走,想离开。这还不如当初他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薛队长请进来喝茶聊天,他对着薛谦蛮横地吐出一口带血的烟蒂。那种剑拔弩张的痛快滋味都好过今天的钝刀子磨肉,心如飞絮,一击即碎,碎成粉渣飞灰,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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