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步老爷子面色yīn沉,闷不吭声了一会儿,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听上去语气多了几分疲惫,兴许是气了一上午累的。
“还能怎么打算,等她毕业了,结婚生孩子。”樊清听见老四的声音,意外的很正经:“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成家么?我现在想成家了,对象是她,你就不同意了?”
步老爷子气得转脸一哼,说道:“我一直把鱼家丫头当成孙女疼的,你是我儿子,你让我怎么一下子接受?!你把事qíng给我说清楚,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那孩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会想那种事的人,难不成当初人家小姨找上咱们家的时候,你跟她就说不清楚了?”
步霄听见老父亲的话越说越离谱,怎么骂自己他都兜着,扯到鱼薇身上了,他不免有点生气,冷声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她上了大学之后,是我死皮赖脸地追她的,她能答应我,是我烧了高香了,老头儿你骂我就行了,说她算怎么回事儿?”
步老爷子的火苗噌地又蹿起来老高,被姚素娟劝着,才在轮椅上重新坐好,骂道:“你,你看看你,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樊清看这一幕,知道一时半会儿没人吃得下饭了,又看见大嫂给自己使眼色,只好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第五十一章
老四跟老爷子的谈判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两三点钟。
期间,没人下楼吃午饭,只有姚素娟下来了一趟,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上去,说茶具被摔碎了,得换新的。樊清问起进展如何,大嫂面露疲色,但还是勉qiáng笑了笑:“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老爷子猛一听接受不了,这会儿差不多说通了,毕竟他这么喜欢鱼家丫头呢。”
樊清听了也算松了口气,看见桌上的饭菜全部冷凉了,想让做饭阿姨热一下,姚素娟看了一眼说这会儿没人吃,她只好帮着赵姨收拾桌子,就在此时,院子里忽然响起轿车进院的声音,是步静生带着小徽从医院回来了。
步徽本来根本不想回家的,他去Z市比赛去了将近一个星期,听四叔的“yù擒故纵”,已经凉了鱼薇这么久了,急着想去学校找她。
她是真的特别沉得住气,他期间就发了一次短信,她连回都不带回的,之前看见他开车带着别的女孩儿兜风,她也不好奇来问问自己。步徽其实心qíng不怎么好,结果步静生开车送他回学校的路上忽然变道,说今晚必须回家住,担心他脑震dàng没好透,毕竟他之前那次救鱼薇时也是脑袋受伤。
步徽有点烦,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会被撞成二百五,再一想回家也好,换身帅气的衣服再去找鱼薇。
很久没见她,其实他在外地的这些日子里,心里在一直惦记着她,就连去玩儿也想着能给她带什么好东西回来,这次赢了冠军,鱼薇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下车的时候,步徽突然眼前一亮,看见四叔的车也停在院子里,顿时心qíng由yīn转晴,弯唇笑了笑,他还真没想到步霄也回来了,正好能跟四叔聊一聊、喝点酒儿再走。
大步走进屋里,步徽却看见空dàngdàng的客厅,喊了一声“四叔”,不仅没人应,就连毛毛都没跑出来对着自己吠,一楼一个人也没有。
转头一看,三婶正在餐厅收拾桌子,一盘盘菜都没动过的样子,步徽走过去问道:“我四叔呢?”
樊清还没来及回答,忽然二楼又传来一顿老爷子噼里啪啦的呵斥声,嗓门很大,但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四叔又犯事儿了?”步徽蹙蹙眉,听着这动静,一下子就明白是爷爷在训人。
樊清看着他很疑惑的表qíng,想着他一向跟鱼薇走得很近的,还是同学,难道还不知道鱼薇跟老四的事,问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步徽一头雾水。
“你四叔跟小鱼薇谈恋爱了,正跟老爷子摊牌呢。”樊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步徽的表qíng有一瞬间的凝固,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在那一刻出了点问题,心忽地坠下去,坠到了他无法衡量深度的位置,讷讷道:“你说什么?”
樊清看他神色一变,觉得他可能是不理解,解释道:“老四跟鱼薇恋爱了,正在楼上跟你爷爷坦白呢,就因为一个不存在的辈分和十岁的年龄差距,老爷子还不太能接受……鱼薇没跟你说么?”
步徽呆呆地站在那儿,觉得两腿被灌了铅,有人往自己的脑袋上猛砸铁锤,砸得他觉得三婶温软的声音都被扭曲成了鬼语,那一刻他几乎眩晕,毫无察觉时,自己已经把肚子里的话脱口而出了:“四叔跟鱼薇?你开什么玩笑?”
他愣了一会儿,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上楼去证实事qíng的真假。四叔和鱼薇恋爱了,这样一句话,是他从来没想过的排列,这句话虚假极了,他觉得这是个一点也不好玩的玩笑,全家人都在跟自己开一个无聊至极的玩笑,是一个让他现在、立刻就想把它揭穿的假话。
静静走到爷爷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门里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四叔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大了十岁又不是犯罪,到底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是没什么!鱼薇今年才刚上大学,跟个孩子没两样儿!你说出去好意思吗?你跟我老战友的小孙女儿,一个小孩儿谈恋爱?”爷爷的声音含着怒气传来:“你先跟我立个誓,你不会糟蹋人家身子,玷污人家清白!你要只是想玩玩儿,招惹谁去不行,就不能找个年龄相配的……”
“老头儿你说得越来越奇怪了,我糟蹋谁啊?我跟我女朋友gān什么能叫糟蹋?”步霄声音有些低沉:“我没说么?我是认真的。”
步徽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那种感觉比一辆重型卡车从自己身上碾过去还难受,等回过神来时,汗毛全都竖起来,毛孔炸开了,说不清是怒气还是痛苦,是惊疑还是崩溃,每种感觉都被放大到了极限,他根本无法承受,觉得自己的身体塌了,心也塌了,整个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塌了。
那扇门就那样虚掩着,隐隐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接着还传来姚素娟的声音,步徽只觉得那扇门渐渐地变厚,变重,沉沉如铁,里面坐着的人,全都不是他认识的,每一种声音、说着的话语都让自己陌生到了极点。
他一句都不想听下去了,他没办法理清楚,更没办法相信,于是脚步虚浮地走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上,步徽坐在自己chuáng沿,一时间懵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现在这个qíng况是,他仅仅只是出去比赛,去了几天外地,回来之后,鱼薇就跟自己四叔好上了?而且这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好上的,难不成是之前,鱼薇小姨来闹事那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
一种qiáng烈的被背叛的感觉从五脏六腑里涌了出来,怒火无法平息,越来越汹涌,一瞬间的不敢置信已经过去,现在他全身被各种感觉凌nüè、挤压,觉得气都喘不上。
鱼薇一直喜欢的人是自己四叔?她的纹身也跟四叔有关系?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别的男人,而是四叔?她一遍遍拒绝自己,铁石心肠地、毫不留qíng地跟自己撇清关系,全部都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四叔?
步徽的愤怒转而又变成了痛苦,那种痛苦让他一时间浑身发冷,牙关打颤,心像是血淋淋地被撕开,他把手机摸出来,又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回复的收件箱,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冷漠和无qíng。
心下一狠,他拨通了鱼薇的号码,听着嘟嘟声,觉得每一下都是凌迟般的煎熬,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电话那端响起了他很熟悉的声音。
“喂?”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改变,通了之后只是应了一声,接着是突兀而尴尬的沉默,她一句话都没有……
步徽觉得那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时,伴随着牙齿咬碎的声音,因为艰涩,他问出来时那个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自己:“你……你跟我四叔在一起了?”
这句话冲她问出来时,步徽心里才隐隐感知到这种实感,她现在是四叔的女朋友。
迟疑了一下,鱼薇那声轻轻的“嗯”传进他耳朵里,像是早知道有一天他会这么问。
步徽又问道:“你们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鱼薇说了一个日期,就是他离开的第二天,紧接着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说了个“我其实……”,就被步徽一下子按断了电话。
他一个字也不想多听,她除了“对不起”不会有任何话留给自己,除了解释她跟四叔是什么qíng况之外,她仅有那三个字,但无论是哪句话,他都不想听见。
他坐在chuáng沿,沉重地喘着粗气,身体不停地颤抖,这个时候手机开始震动起来,鱼薇又给他打过来了,一想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就是为了解释她和他的四叔搞在一起了,而且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急不可耐地纠缠到一起去了,步徽怒不可遏地把手机扔了出去,砸在墙壁上,掉在地板上后盖崩裂。
真的是够了,这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却让他现在才知道,四叔都去跟爷爷摊牌了,昨天晚上却丝毫没有要跟他讲的意思!
自己喜欢了鱼薇这么久,还在不放弃地追求她,四叔明明什么都知道……
浑身的寒意和怒火,冰火两重地让他的qíng绪濒临崩溃边缘,他实在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掀翻在地,一旦这样发泄出来,步徽猝然间变得不可控制,旁边书橱上的东西也被他一并扫到地上,玻璃橱柜也被推倒了。
步徽房间里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实在太响,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全家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那巨大的噪音吸引过去,步静生和樊清都慌慌张张地跑上了楼,姚素娟已经从老爷子房里跑出来,站在儿子房门口了,神色紧张地拍门:“小徽,你在里面gān什么呢?有话出来好好说呀!”
没有任何回答,房间里摔碎东西的声音从不间歇,能听得出来几乎是把整间屋里的东西全都砸了。
门外三人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候,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步霄走到了门边,冲着姚素娟说了句:“我来。”
姚素娟转脸看见老四的表qíng,顿时心乱得纠结成一团烂毛线,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神qíng,但眼下这样的qíng况,看见小徽这么难受,连她自己都不想向着老四了……
步霄在门边站定,轻轻吐出一口气,敲了几下门,沉声道:“把门打开,是我。”
仿佛是因为听见步霄的声音,门里步徽的动静戛然而止,一段令人屏息的沉默和寂静后,门后传来一步步bī近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步徽猛地一把拉开。
从门fèng里忽然倾泻而出的日光照得所有人都随之眯起了眼,步徽房间里一片láng藉,像是飓风过境一般,他出现在门后时,衣领是散开,头发凌乱,眼睛里浓墨色的恨意恶狠狠地bī视着步霄,因为qíng绪激动,他咬牙时,嘴角在控制不住地抽动,胸口一起一伏,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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