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这两年的变化的确很大,干爹若是因此对他失了兴趣,那也正常。李绍文实在是看上李纯了,能从干爹那里捡个剩,也很欢喜。
再说陆雪征算准时间回到船上,正是没有耽误正事。从热河运过来的烟土板子被慎重包裹好了,趁夜由苦力脚夫搬运上船;这是蒋振云要在返航时携带的私货,与船上经理无关,船长水手也不管此事,陆雪征便得亲自压阵,起个过目监督的作用。
这是一艘大货轮,往返一趟,成本颇高,故而必要尽量的载货。陆雪征感念蒋振云对自己的种种善待,所以恪尽职守,亲自指挥苦力放置烟土;如此忙碌片刻,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往昔的种种事迹,便有些打怵,只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再妨了蒋振云这样一笔大财。思及至此,他连忙退到暗处,不肯再去指手划脚。
这一夜过去,船上货物已经装载了一半,另有从张家口过来的一批烟土,却是要到明日下午才能上船。陆雪征自知身份敏感,不肯招惹是非,所以日夜只在船中起居,轻易不肯上岸。
货轮在塘沽码头停泊了四日三夜,时间已然不短;在这天傍晚将近天黑的时候,烟土尽数装运完毕,货轮便要起锚出海。白天风平浪静,可是一到了夜间,不知怎的,却是起了风;陆雪征闲来无事站在甲板上,背着海风眺望码头情景,就见前方灯光点点,虽是少了往来穿梭的忙碌脚夫,但是也未完全平静,低低的仍旧有些小小喧哗。陆雪征单手托住小狸猫,心中一时想起戴国章,一时想起叶崇义,又回忆起自己当初在这天津卫里卖命发迹,其间经过的种种艰险,不禁百感交集,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声。
叹过之后,倒也罢了。他向来只有在吃饱喝足、无忧无虑的时候,才有心思去伤春悲秋。如今这个时候,他在天津的势力大受损失,一位劲敌该死不死的又蛰伏下去,让他想报仇都难以下手;加之他虽不是什么纵横捭阖的政坛人物,但是看到国土沦丧,无日收复,也觉得心情沉重。
正在这时,货轮鸣起了汽笛声音,那声音轰鸣悠长,几乎震荡了天地夜色。陆雪征放眼望去,却见一辆黑色汽车利剑一般飞速驶过岸上小路,猛然刹在了栈桥之前;而船上船长一路狂奔跑下,通过栈桥拉开车门,迎出了一位长袍马褂的高个男子。大黑天的,那男子还带着白色凉帽和墨镜,身边又跟了两名随从。和船长短暂交谈了两句后,那几人拔腿通过栈桥,一路快步走向货轮。
船长是很焦急的,一边疾走一边抬腕看表,及至跳上甲板,他不顾手下船员水手,径直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陆雪征。
“顾哥!”他气喘吁吁的冲到陆雪征面前,侧身一指身边赶上来的那名男子:“这位先生要搭船到烟台,夜里求您照应着点。”随即他上前一步,又对陆雪征低声耳语道:“上面老头子的朋友,老板不得不带。”
陆雪征没理船长,只是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那名男子。而对方迎着陆雪征的目光,抬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剑眉凤目的面孔来。
两方相视而笑,笑里藏刀。李继安意味深长的向他一点头,又转向船长说道:“巧得很,我们可是一对老相识啊!”
船长愣了一下,随即发笑:“哎哟,那更好了。”
陆雪征对着旁边舱门一伸手,温和的轻声说道:“这里风大,请进去坐。”
李继安目光如刀,锐利异常的在陆雪征脸上横劈一记,随即也伸出手去,礼数周全一躬身:“你先请。”
陆雪征微微一笑,率先向那舱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弯下腰,放跑了手中的小狸猫。
第100章 大浪滔天
陆雪征所在的这一间船舱,十分狭窄,顶棚上吊下一只电灯泡,闪闪烁烁的摇曳了昏黄灯光。舱内靠着板壁摆放了一张小床,除此之外,便是固定在舷窗下的一副桌椅。
此时货轮已开,李继安随着陆雪征进入舱内,身边的两名随从却是门神一般的在外守住了门口。舱门一关,室内就只剩下了陆雪征与李继安两个人。
陆雪征在床边坐了,又自顾自的拎起暖水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着水杯坐在床尾,他很舒适的侧身倚靠了板壁,同时肆无忌惮的打量了李继安,开动脑筋思索着如何弄死对方。
李继安从头到脚的扫了他一眼,随即隔着舷窗下的小桌子,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手摘下头上白色软帽,他挺直身体扭了扭脖子,然后抬起双手,很精心的向后拢了拢乌黑短发——短发上了生发油,乌油油的甚是体面。
“围攻是不行的……”陆雪征默默的想,打手们吃的是蒋振云的饭,不是他陆雪征的人马;虽然平日全听他的调度,但是一旦动了真格,想必还是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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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