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原来没有这么贪财的,现在变得见钱眼开,自然是有个缘故,想必就是因为有了陆云端。那位连小姐看起来并不比病床上的易横涛更强壮,身上又有着必死的病症,一旦当真归了西,孩子这么小,肯定不能自己生活——那么,又能托付给谁去?只能是自己养育了!
金小丰怀疑干爹是在为将来的隐居做准备,所以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金小丰吃了三张葱油饼开胃,又喝了一碗大米粥——这个世道,能一天三顿吃上有荤有素的大米白面,实在不是一般的奢侈与高贵。这时陆雪征洗漱完毕,也走进来了,眼看着金小丰闷头大嚼,他觉得这很顺眼,他就爱看金小丰狼吞虎咽的多吃多喝。
多吃多喝,长大个子,身体好。
停在金小丰身后,他将双手合到了对方的脖子上,感受那一枚喉结在自己的手指下活泼滑动:“一会儿你去趟码头,把丁朋五收拾一顿。这小子得了点势力就上蹿下跳,没出息!”
金小丰动作僵硬的咽下了一大口葱油饼:“是。”
陆雪征抬起一只手,为他撕去了后脑勺上的一片干皮;因为依旧是不饿,所以走到窗前,用小喷壶浇灌花草。夏末时节,花草娇美,陆雪征凝望着粉红花瓣上的晶莹水珠,忽然想起了陆云端,然后一颗心就柔软的好像花瓣水珠一样了。
他并没有想去像一般的父亲那样,亲亲热热的抱抱儿子、亲亲儿子;事实上,在面对陆云端时,他经常会感到紧张和腼腆,就好像对方是一名天外来客。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做一名真正的好父亲,为了表示自己的爱意,他只好把小猫送给了儿子。
他仿佛单恋一样的思念着儿子,愿意把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献给对方。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一切去爱儿子的打算。他独立惯了,虽然是像爱慕高岭之花一样的爱着陆云端,可陆云端却也还绊不住他的双腿。
金小丰又吃了三张葱油饼,感觉下面的饼烙的不大熟,便不饱不饿的放了筷子。擦嘴洗手出了门,他独自开汽车去了码头,见到丁朋五后,果然是明里暗里的敲打了他一顿。丁朋五本来见了他就腿软,不过近日在码头上十分威风,所以狂妄起来,巧舌如簧的要和金小丰拌嘴。金小丰不和他耍嘴皮子,直接把他举起来扔到水里去了!
李绍文和俞振鹏就在旁边看着,谁也不敢上来劝架;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谁都知道金小丰说翻脸就翻脸,翻脸就往死里打,心黑手狠。
丁朋五水淋淋的从水滩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拖泥带水的想要上岸。金小丰先是不言不动,眼看着他快走过来了,这才冲上去一脚又把他踹了回去!
丁朋五这回坐在水里,气的要死要活,然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说:“干爹都没挑我的不是,你算哪根葱?”
金小丰站在岸边干爽的水泥地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声说道:“你不服气,可以和我去见干爹。”
丁朋五气哼哼的站起身来,却是不去——他知道金小丰现在正是干爹眼前的红人,自己这边纵然浑身是嘴,不受待见也是无用。试试探探的避开金小丰上了岸,他一手扶着俞振鹏的肩膀,一手脱了脚上皮鞋倒了倒水。俞振鹏想给他找一身干爽衣裳换上,不过抬头瞟了金小丰一眼,他不由自主的一咧嘴,被对方那个翻花爆皮的脑袋吓的心一哆嗦。而金小丰捕捉到了他这个飞快的小表情,却也没说什么,单是举起手中的一顶巴拿马草帽,扣在了头上。
李绍文掏出墨镜戴了上,无心去参与这几人之间的内斗,倒是很惦念家中的李纯,有心偷个懒回去瞧瞧。不过旁人不说走,他也不好径自离去。正是在这僵持的时刻,俞振鹏手下的账房先生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对这几人说道:“外面的消息,说是日本人马上就到!”
俞振鹏立刻问道:“查的是什么?坯布还是烟土?”
账房先生年纪不大,长衫飘然的答道:“坯布,罪名是往关外走私坯布。”
俞振鹏听到这里,就推开身边的丁朋五,走到金小丰身边问道:“金哥,对于这个事情,干爹有指示吗?”
丁朋五听俞振鹏见风使舵,狗腿子似的开口便唤“金哥”,不禁不屑的把脸扭开。而金小丰略想了想,随即答道:“既然日本人要查坯布,那就把坯布留下,我们立刻撤退。”
俞振鹏一愣:“留下?那非得全被没收不可!到时咱们怎么对上海那边交待?”
金小丰答道:“让杜文桢去交待,他引来的日本宪兵,他不交待谁交待?”然后他抬腿迈到高处,举目四望一周后跳了下来,对着俞振鹏一挥手:“撤!全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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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