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振鹏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走:“那要是真被没收了……凭着咱们的本事,可是要不回来!”
金小丰率先迈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的答道:“那你就留下!”
李绍文见状,也不言语,迈步就跟上了金小丰。俞振鹏也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可落进日本人手中的,眼看这金李二人越走越远,他一时没了主意。回头和丁朋五对视一眼,他见这人满脸茫然,无奈之下一把薅住对方的衣袖:“走吧!都走了,我们留下来等死吗?”
金小丰等人前脚刚刚离开码头,后脚就有一小队日本宪兵乘着翻斗摩托前来。两船的坯布果然是被没收了,帐房里又有两名打杂的小伙计,作为码头上可以找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物,被铐了双手带走。俞振鹏是这码头上的风云人物,这时不敢露面,索性藏到了白嘉治那里。而李绍文自回家去,顺路把丁朋五也带走了。
金小丰向陆雪征汇报了今日码头的变故,想请干爹的示下。陆雪征倒是的确有些想法,不过想到码头是个生意场所,四面八方的买卖都在此处交汇,便心中惴惴,不敢轻易发表见解。几句话在他嘴里翻翻滚滚,口香糖似的被嚼了许久,末了他咽了口唾沫,故作淡定的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金小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只要陆雪征出面,那金小丰就永远是个高级跟班的身份;其实他什么不会?什么不能?他单枪匹马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陆雪征没有再养小猫,因为觉得自己是有猫的,不过是把猫放到了儿子那里。
他买回了六七盆花团锦簇的菊花,一字排开摆在书房窗前的一张木案上。木案崭新,花盆精致。在秋季的高爽阳光照耀下,花朵团团怒放,雪白粉红金黄三种颜色层叠相间,蓬勃茂盛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陆雪征先前栽培兰花,因为酷爱修剪枝叶,所以往往把兰花养的半死不活;如今菊花这样热烈盛放,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对此很觉得意,认为自己还是有一点风雅的天分——养花种草、观鱼读书,这样的生活习惯实在是类似名士。
于是金小丰每次进入书房,都只能看到干爹的背影——干爹从早到晚的伺候那一排菊花。
这天傍晚,他推开房门走进书房。书房内没有开灯,全凭着窗外那一片连天的火烧云映入红光。陆雪征站在花案前,身姿笔挺,线条流畅如同一张剪影。金小丰放出目光,就见他手握一把雪亮的小剪刀,伸向了将一支绽放正盛的白色菊花。剪刀张开再合拢,“咯噔”一声轻响,白色菊花已被齐齐剪下,花托下面连着一截翠绿的茎子。
“干爹……”金小丰像怕吓到他似的,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
陆雪征放下剪刀,举起那一朵白菊送到鼻端嗅了嗅,然后意态悠然的转过身来,在窗外的漫天红霞中对着金小丰点头一笑:“我将来老了,也许可以去做花匠。”
金小丰缓步向前走去,满怀柔情,然而张口就是大煞风景:“干爹,今天易先生从上海发来电报,说是日本人那边,他可以负责去斡旋。白嘉治已经盯上了杜文桢,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立刻动手。”
陆雪征嗅着菊花又转向了花案:“杜文桢倒了台,马俊男未必会立刻上位;我们抓紧这个空当,抢也要抢他一注大财出来!”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世道变了,天津不再是原来的天津啦!”
金小丰走到陆雪征身边,倚着花案站住了:“干爹想要去哪里?”
陆雪征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张嘴作势要去吃那朵白色菊花。金小丰见状,连忙出言提醒道:“干爹,苦!”
陆雪征斜过目光望向金小丰,也知道花瓣苦涩,但是出于好奇,他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金小丰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可是陆雪征合了牙关,已经咬下了几片雪白花瓣。
于是金小丰的手在陆雪征面前停了一瞬,随即转移方向,抚上了他的面颊。
陆雪征依然凝视着他,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不苦。”
金小丰坚持说道:“苦。”
陆雪征将手中菊花送到金小丰面前:“不苦。”
金小丰低头嗅了嗅菊花,双眼却是始终凝望着陆雪征。张口轻轻咬下一片花瓣,他在咀嚼过后微微一笑:“是不苦。”
然后他欺身上前,不由分说的拥抱住了陆雪征。歪着脑袋枕在干爹的肩膀上,他忽然激动起来,用力收紧了两条手臂,仿佛是要把陆雪征勒入自己体内:“干爹……干爹……”
陆雪征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撒娇,我现在没那个兴致!”
金小丰悻悻的不肯放手,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今夜非要把这股子压抑许久的火气发泄出去。一挺身把陆雪征抱到了写字台上坐好,他埋头拱到对方胸前,一边吸气一边乱蹭。而陆雪征看他像条急色的大狗一样,先是觉得可怜可笑;随即见他那头顶心上又起了一层干皮,便强行搂住他的脖子,将那一层干 皮小心翼翼的撕了下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尼罗
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