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前方有两扇小门,其中一扇上面写着「停船时不要使用」的字样,她猜里面是厕所,随手推开门--那里果然是厕所兼浴室,非常小,一个人进去刚好,架子上有两块白色的浴巾。地方实在小的可怜,不过所幸很gān净。
她接着推开了另外一扇门,出人意料的眼前豁然一片蔚蓝,她惊讶的发现,推开门的自己正站在甲板上。
「很漂亮吧,特意给乘客开了一扇推门见海的门呢,这船真不错。」
旁边忽然传来的话声让关鱼忍不住转头:说话的人是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中等身材,长相普通不过衣着很讲究,看起来倒也可以称得上衣冠楚楚,那人看到自己看他,于是伸出一只手来,「您好,我是常信然,今年三十八岁,律师,徵婚中。」
看着男人伸出的手掌,关鱼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身为医生她有着相当的洁癖,一般qíng况下她会尽量避免和人肢体接触,眼前这个陌生人有点太……
男人的手掌却固执的不肯放下,无奈之下关鱼正要伸出自己的手,忽然旁边cha过来一只手掌代替自己,抢先和那个常信然握了手。
「你好,我是许歌,女士的年龄是秘密不能说,家庭主妇,一个三岁男孩的妈。」快言快语的女人用清脆的声音笑道。
那是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女人,一头卷发,黑色中微微挑染了几绺,显得不那样厚重,脸上有着得体的淡妆,笑起来左边的脸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此刻,她一手和常信然握手,另一只手里牵了一个小小的男孩。
「浩浩,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松开常信然的手,许歌抱起儿子,笑着逗弄儿子,小家伙长相和母亲很像,长大绝对小帅哥一个,不过看起来却异常害羞,缩在母亲怀里蹭了很久,半天才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关鱼。
感谢他的母亲刚才为自己解围,关鱼对小家伙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然而孩子却在自己朝他微笑的瞬间,将头重新埋到母亲怀里,觉得有点尴尬的关鱼于是将头转到另外一边去。
许歌是一个人带着儿子出来散心的,虽然这么说,不过她看起来并不觉得寂寞,何况从刚才的对话就知道,许歌是个热qíng开朗的女子,这种人多半擅长与人结jiāo,本来也不会寂寞。
常信然一开始就将自己的职业年龄全盘托出,对于一见面的女xing就说出徵婚这种话,这种人xing喜炫耀,沙文主义,多半有些浮夸,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是骗子。
不知不觉,关鱼对这位住在自己右边房间的男子抱了相当的警戒心。
关鱼所在的上等舱,位于邮轮的最上层甲板,晴天号的房间越往上等级越高,视野也好,不过相对的房间也少,这一侧的房间看起来一共有五间,她住在正中间,常信然住在她右边,而许歌带着儿子住在和她隔了一个房间的左侧,剩下未知住户的房间还有两间。
对于自己周围住了什么人,关鱼其实是不在意的,她只希望旁边的邻居不要太吵,船上的房间她不指望有什么隔音,带着孩子的许歌,住的和她有一定距离这一点,让她某种程度上松了口气:小孩子经常会有些吵闹,吵闹影响睡眠,不是么?
关鱼带着没有意义的微笑,无意识的打量自己左侧的房间,这时,常信然忽然压低声音说话,他的身子向她靠过来,靠的有点太近,关鱼不自在的向外移了移。
「你旁边的房间没人啦,据说是个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我之前向船员打听过。」
常信然果然是个爱说话的人,他的话让关鱼忽然愣了愣,难道原本住在自己左边,却没来的乘客是外婆……
正想着,常信然却继续说了,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抱怨。
「我才惨,我右边住的是一个怪人,人看起来倒正常,可是却带了一个好大的行李,还是让人抬进屋里的,看了就邪门,我问船员那里面是什么他们也不说,希望不要是什么极端恐怖分子才好,是的话我肯定第一个倒霉!」
一定是那个叫苏舒的邮差!
一听到常信然的抱怨,关鱼立刻确定了那个男子的身分,光是那个特大号的行李就可以让她确定了!
她想说些什么打断常信然无休止的qiáng迫jiāo谈,许歌却先她一步开口,还是笑嘻嘻的轻柔语调:「不要紧的,如果你受伤的话,关小姐一定可以救你的。」
「啊?」常信然愣了愣。
笑着看向关鱼,许歌接下来的话让关鱼愣住了--
「因为关小姐是医生啊。」
「你怎么知道?!」关鱼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身分么?不可能啊!她从来不会对陌生人说太多的……
「因为味道啊。」对关鱼的惊异只是微微一笑,许歌忽然凑向关鱼,挺翘的鼻子在她身上装模作样嗅了嗅,笑着道,「果然……消毒水的味道哩!」
「呃……这样啊……」关鱼听着,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袖口,会有味道么?
「我原来是员警啊,经常和法医打jiāo道,所以对那种味道很敏感。」
面对关鱼的疑惑,许歌善解人意解释道。
员警……法医……
关鱼点了点头,她看到常信然哆嗦了一下,然后说觉得外面冷,所以想要先回房去。
关鱼看到许歌对自己眨了眨眼,然后抱着儿子也离开了。在海面上chuī了一会儿风,感觉甲板开始微微颤抖的关鱼,心里微动。
启航了。
第二章 人鱼传说
船上的日子很简单,一开始还会觉得一望无际的海面辽阔壮观而新鲜,可是看久了就觉得无聊起来,而且说句实在话,十一月的海风已经有点凉了,天色越晚就越凉,不多久甲板上就剩下关鱼一个人。
她看着海面,忽然想起外婆。听人说,外婆是个喜欢看海的人,可以一个人看着海面,一看就是一天,如果身体允许,她可以天天看着海面,什么也不做。
海面……有什么呢?
「海面没有什么,海的魅力在于海底。」
旁边忽然一个男声让心不在焉的关鱼吓了一跳,听到对方话里的内容,自己竟是把心里想的话,不知不觉说出去了,又羞又吓。
关鱼猛地转头,发现旁边距自己三米开外的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卡其色帆布装,脚蹬一双大马靴的男子,看起来就像电视里那些探险者,那身打扮配上男子一脸粗犷的落腮胡,别说还真有几分探险者的味道。
关鱼看到他身后的房门开着,是常信然右边的房间!她惊讶的发现这件事的同时,心里多了另外的疑惑:如果这个人住在那里的话,那个邮差住在哪里呢?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掌握邮差的行踪,而无形中松了口气的关鱼,重新把心吊了起来。
不过表面上她却不动声色,惊讶这种表qíng只在她脸上停留瞬间,关鱼很快恢复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是全科医生,不过最早她的专业其实是心理学。
在原来的城市,刚毕业的时候,她曾经在警局工作过一段时间,给犯人做心理辅导。见的人多了,她习惯让自己随时保持稳重医师的姿态,这个也算是职业病。
「海底?海底……你是说鱼?」她也习惯了透过对话判断对方。透过对话,透过一些细小的内容,她在心里暗暗评价和自己说话的人的xing格,职业,以及jīng神状况--这也算是职业病,所以她注定无法和人好好jiāo往。
「鱼?你是说我们盘子里吃的那种鱼么?」那个男人看着海面,忽然哈哈大笑,他的声音极是雄厚,即使在轮船运行的杂讯中,他的声音还是显得很刺耳。
关鱼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不是么?海底不就是有鱼,有水糙……对了,还有螃蟹,虾子……」
故意用一副无知的姿态面对对方,关鱼笑了笑。
「一般人都是像你一样想,螃蟹?虾子?啧!」
男人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有些人本来口风很严的,可是面对一些看似什么也不懂的人的时候,往往会说一些平时不和人说的事qíng,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关鱼才故意用那种口气和对方jiāo谈,果然,对方看了眼自己。
「你知道人鱼么?」
「人鱼?」关鱼抬起头,「安徒生的童话里看过,拥有人类上半身,鱼类下半身的奇怪生物。还有人说吃了人鱼ròu会长生不老。」
「哦?你觉得人鱼存在么?」审视一般,男人垂眼看着关鱼。
关鱼却低下头,想了很久,「我想……应该是存在的。」
男人「哦」了一声。
「任何传说绝对不可能是空xué来风--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虽然事实可能和传闻不符,不过一定有它的源头。」慢慢抬起头看向海面,关鱼用彷佛自言自语的声音继续说着。
「比如外星人的传说,我想应该是有外星人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对所谓的外星人的描述那么统一。我想人鱼也是一样吧,当然有说法是,人鱼其实只是一种长相丑陋的动物美化后的称呼,不过……我心里想应该会有的……我希望有……」
关鱼忽然想起来了,人鱼的故事其实是外婆告诉自己的。
「我想起来了……外婆告诉过我,人还是不要见到人鱼比较好,因为人鱼是会带来灾难的生物……」
久远的记忆像是忽然开了匣,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从fèng隙里漏出,关鱼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和外婆仅有的接触。
那个时候,那个晚上,没有睡觉的外婆就是在看海的方向,外婆摸着自己的头,是了,她除了抚摸自己的头,还和自己说了话,说了什么呢?
「外婆,你看什么呢?这么黑,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当时好像是那样问外婆的。
「那里是海。」
「这么黑外婆也能看到?」
「嗯,多黑也知道,哪怕看不到,我也知道那里是海。」
「海好大,妈妈说海里有咬人的蛇,我怕。」那是真的,所以关鱼从来没有下过海,别说海了,她连游泳池也没下去过,似乎天生的,她对水有一种恐惧感。
「除了咬人的蛇,海里还有别的东西啊……」外婆当时好像笑了的,「有鱼,有虾,还有珊瑚和各种颜色的海糙,还有人鱼。」
「人鱼?那是什么?是一种鱼么?」
「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它们是人,也是鱼,它们有着人的部分,也有着鱼的部分。它们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哇……外婆见过人鱼么?见过的吧?说的这么详细,外婆一定是见过人鱼的!」
她当时好像抬了头,却没有看清外婆的表qíng,因为外婆落下来的细细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嗯,见过的,外婆年轻的时候见过。」
「哪里哪里?海里么?」
「嗯,外婆坐船出海,然后见到了人鱼。」
「……人鱼一定很漂亮吧,真好,我要是会游泳就好了,我也想见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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