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见的好,人鱼……是会带来灾难的生物,它们只在海难的时候才出现,不是为了警告灾难,而是……」
外婆的手掌像摸猫一样摸着她的头,很舒服,关鱼的意识模糊了起来,那一部分的回忆也就模糊了起来。
「外婆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人鱼,一辈子也不……」
那似乎是记忆里外婆最后一句话。
「你外婆说了相当内行的话。」
打断了关鱼回忆的,是落腮胡的大嗓门,关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她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陈旧记忆忽然灌入脑海里的滋味……说句实在话,相当的……特别。
有种怀念却不舒服的滋味。
「知道么?几乎所有关于人鱼的传说,都是遇难者放出来的,那些获救者中很多人私下都说自己看到了人鱼,你外婆竟然会知道这一点,如果她不是渔民的话,搞不好就是曾经的遇难者。
「喂!回去之后让我见见她老人家如何?我是生物学者,最近几年在研究人鱼。」那人说着,一本正经的拿出了一张名片。
「你不怕我骗你?」关鱼好笑的看了眼男人的名片,却没伸手接。
「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消息,自己亲眼证实以前,我不会轻信任何一个线索是谎言。」男人语气坚定的说。
「可惜……我外婆去世了,一个月以前去世了,她没有办法接受你的证实。」关鱼耸了耸肩。
「呃……这样啊?」男人愣了愣,不过最后还是将名片qiáng制塞到了关鱼手中。
「今天晚上有螃蟹大餐,七点钟开始,不要错过!」
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半晌,关鱼的视线挪向了手中的名片:仇天--那男人的名字,出人意料的,名片上的职业竟然还真是某个研究所的学者,更让人意外的,那是一家颇有名气的研究机构。
人不可貌相,那么粗枝大叶的样子……
不过竟然会想要研究人鱼,这年头看来还真有追求自己梦想的人存在。
关鱼叹了口气,将男人的名片随手塞进了自己手中的书里。
晚餐的时候,关鱼提前到了餐厅,她特意去了每一层的餐厅,看起来不经意的行为,其实她在寻找那个名叫苏舒的邮差,按照推断,那名邮差应该和她搭乘了同一艘邮轮,而且带着外婆……的尸体。
一想到这个念头,关鱼心里就怪异,海鲜的味道让她不太舒服,她没有吃过海味,也不想吃,船上虽然为特殊饮食者准备了料理,可是大概是邮轮上的厨师只jīng通海鲜料理的缘故,做出来的蔬菜味道很奇怪。
关鱼没了胃口吃饭,索xing将晚饭时间全部用来寻找苏舒,然而出人意料的,她一直没有找到那名邮差。难道自己推论错误?那名邮差压根没有上这艘船?
那她辛辛苦苦来到这种地方为了什么?没事找罪受么?不要开玩笑了!
皱着眉,一无所获的关鱼,最后只得返回了自己的厢房,但在甲板上她忽然看到了她遍寻不见的人。
「苏……」惊异下她几乎叫出对方的名字,然而看到他旁边的许歌,关鱼急忙收口。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苏舒先生,他是邮差哦!看起来不太像吧?
他说搭船是为了送信呢,天,邮差的工作都是这么辛苦么?」许歌果然是人来熟,看样子已经和对方很是熟稔。
那名叫苏舒的邮差笑了笑,微微对关鱼点了点头,像是没有看到关鱼眼中的尴尬,他顺着许歌的话题往下聊。
「其实也不是很辛苦,那些海岛上信件不多,我们平时很难有机会抓到这种悠闲的公差,开心的很,我可是很难得抢到这次的工作的。」
那名邮差笑得慡朗,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不过知道他送信内容的关鱼,心里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个邮差……对于自己运送物品的内容……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正常人会是这种反应么?还是现在的邮差经常运送一些诡异的包裹?
「那个……苏先生……就您一个人运送?包裹……不,我是说信件应该很多很重吧?」小心翼翼的,关鱼打听着外婆包裹的下落。
她看到苏舒盯了她一眼,脸上一直淡淡笑着,「还好,那边平时很少有信件寄送,偶尔有的话……其实我们和晴天号的上属公司,本来就有业务关系,他们的船员会帮我们wrxt他说完,许歌的话又cha了进来,关鱼一直cha不进话,确切的说她不知道怎么cha话,不知不觉就成了听众。
「哎?你们三个都没有吃饭?」不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顺着声音望去,关鱼看到了常信然,他正拿一张纸帕抹着口,一看就是享受佳肴回来的样子。
「今天的海鲜大餐特别好吃,主菜是蟹,新鲜的螃蟹,沿途的时候船员捞到的,实在是太美味……」对肚子里的内容无比满意,常信然感慨着擦完口,顺手要将纸帕往水里扔去,忽然手腕被人牢牢制住了。
缩也缩不回,伸也伸不出去,常信然恼怒的回头,看到身后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的时候,原本的凶悍立刻缩了回去,常信然忐忑不安看着身后的男人。
是仇天,关鱼认出了此刻抓着常信然手腕的男人。
「垃圾不要乱丢,会污染环境,这是小朋友都知道的事qíng,对不对?」
仇天的大嗓门乍起,视线却是越过了众人,落到了一个很低的位置,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关鱼这才发现他竟然在和许歌的儿子说话。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溜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出来找妈妈的,看到众人因为仇天的话齐齐看向自己,小家伙哇的哭了起来。
「呀呀呀!小东西又哭了,告诉你不要出来啊,天气凉你会感冒,来来,妈妈抱,不哭哦!」许歌一脸抱歉的跑过去抱起儿子,和众人道了歉,然后带着儿子回屋。
与此同时,仇天也松开了常信然的手腕。
常信然无所适从的手臂在身侧僵硬了一会儿,半晌,冷哼一声,他将抹嘴的废纸帕胡乱塞到口袋里,然后和关鱼颔首之后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副镇定的样子,不过有点重的关门声显示他的心qíng并不平静。
「就是有这些没教养的人乱丢东西,现在才有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活不下去。」仇天也是哼了一声,看垃圾一样看了一眼常信然的房门,然后将头转向关、苏两人。
苏舒静静站在一旁,对于刚才的小小变故彷佛视而不见,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忽然道:「大家回去吧,如果想要洗澡就现在洗,一会儿有bào雨,恐怕会有大làng,船会不安稳。」
「哦?看不出来啊,这位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对于苏舒的话语完全不惊讶,仇天笑着看向苏舒。
「我是邮差。」
「啊?说的真准,我刚刚把这事通知了船务室那边呢,他们说这个连天气预报都没有播报,本来还将信将疑呢。现在的邮差都这么厉害?」
「呃……我的左腿早年受过伤,平时没有事qíng,如果有厉害的大风雨的话就会酸痛,而现在……」苏舒苦笑着,「说实在的,就是因为太疼,所以我才没有下去吃饭。」
「哦?这样可不好,我去下面给你拿点饭来,好歹要吃点,你没有在船上生活过吧?人要做好随时会遇难的准备,无论饿不饿,有食物就要吃,因为下一秒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事件让你几天没有饭吃,你等着!我给你拿饭!」
大个子拍拍胸脯,「登登」下楼去了。看不出这人除了环保意识浓厚之外,还是个热心肠。
「需要药么?我有止痛药……」许久没有开口的关鱼终于开口,不过对面的邮差却拒绝了她的帮助。
「不,能不吃药的时候我一般不吃药,何况也不是不能忍受的程度。」
看着关鱼有点迟疑的样子,他笑了笑,「这样吧,如果我真的受不了会找你帮忙,我住在另一侧,你房间的对面。」
这句话把关鱼一直想要知道的邮差的下落告诉了她,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她一直在找他,彷佛是有意告诉她自己的房间,随了她的心思。
有点轻微被看穿的感觉,关鱼低下头,「我……有点放心不下外婆的包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说不了谎话,于是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当然,还是隐瞒了包裹的内容。因为关于那个……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如果对方不知道,而自己贸然说出来的话,她承担不起可能会有的责任。
「关女士有个好孙女。」
那个邮差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笑了,很平淡的笑容,看起来很舒服。
「你放心,明天我们就会到达目的地,我会将包裹平安送到。放心好了。」
那个邮差那样说着,说来也奇怪,他说完,关鱼一直悬着的心还真的放了下来。
那个邮差有当心理医师的潜力,他的话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她想着。
甲板下面脚步声又起,却是仇天拎了一个大便当盒跑了上来,被他这么一打断,两人的对话也就不再进行下去。
苏舒向仇天道了谢,又和两人说了再见,然后拎着食物回房。他走后仇天也离开,关鱼在甲板上多停留了几分钟,觉得冷也就回去了。
小孩子的哭声从隔壁的隔壁传过来,那是许歌儿子的哭声么?唉……
怎么还在哭啊……小孩子就是爱哭。
关鱼开始考虑自己今晚要不要藉助安眠药入睡,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雷鸣,船也突然抖了一下,然后就是更加激烈的起伏,bào烈的大雨瓢泼而下,风chuī得房门啪啪作响,风雨很大,làng也很大,关鱼匆忙吃了一粒晕船药作预防。
一切就像那名邮差说的那样,这个晚上,有激烈的大风雨。
小孩子的哭声完全被风雨声盖住了,作为第一次乘船出海的人来说,碰到这种事qíng应该害怕吧?
可是关鱼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她的心脏怦怦跳着,几乎合上风雨的节拍,她的心里有qíng绪萌生,不过绝对不是恐惧,而是……说是兴奋也不为过的诡异qíng绪。
她拿出日记写了起来,然而写完心qíng还是不能平静,于是她穿上雨衣,毅然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船上下起伏的厉害,风也很大,几乎能将她chuī倒,豆大的雨点随着大风砸在她身上,她吃痛着,不过却并没有回头,紧紧抓住围栏,她向深夜中bào雨笼罩的海面看去。
海面是漆黑的,只有偶尔撕裂天空的闪电会将海面照亮,那种光影闪烁,有种梦幻的感觉。
就像海难时候的天气。
她心里有了这样诡异的想法。
她惊异的发现,有了这样想法的自己,心里居然更加兴奋。
她想起了外婆的话,「……它们……人鱼……只在海难的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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