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不着痕迹地摆脱了女孩子的依偎,谢天麟淡淡地道:“怎么没跟你爸爸回去?”
华安琪微微低下头,“我让爸爸先回去了……真是很抱歉,都因为我丢了身份证,害你要到警察局来过夜。”
她的面颊因为内疚和娇羞而绯红——来警察局只是凌晨以后的事qíng,在那之前,他们度过了一个多么làng漫而又疯狂的夜晚。
“这没什么。”这女孩单纯得容不下任何杂质。谢天麟暗暗蹙了蹙眉,不过他并没有投注过多的jīng力在华安琪身上。极力压抑着不安的感觉,他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很平静的目光,在走廊和敞开着门的办公室里梭巡。
单飞不在这里。该死的,他本就不该夹杂在这群人中出现!
“我送你回家。”他低头对研究着自己鞋尖的女孩道,说服自己把冰冷的声线放柔和。
“好啊。”抬起头,安琪儿展露出一个娇艳的微笑,自然地靠过来,挽住谢天麟的胳膊,亲昵地依偎着他往楼下走去,就像她是他的所属物。
确实应该是,在度过了那样……半个夜晚之后。
“这报告……他妈的……怎么写啊?”叶利哀叹着爬上楼梯。
虽然刚刚感觉自己灌了足够的咖啡因到血液里,但思维刚一回到报告上来时,大脑顿时就变得一片空白——连续两次行动都窝囊至极,他认为,自己可能禁受不了一再回顾的打击。
“十五二十,”单飞伸出手,“输了的写报告。”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他相信让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痛苦,总比两个都头痛来得好。
“只好这样了。”哭丧着脸,叶利也伸出手来,“十五……”
嘿,真是他妈的奇迹!当他希望看到他时,他从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当他最不想遇到他时,他却总是从天而降!而且这规律简直屡试不慡!
谢天麟停住脚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站在那里,看着一边猜拳一边上楼的单飞,直到单飞的同伴蓦地停下脚步,把敌视的表qíng挂在脸上。
楼梯挺宽阔,单飞毫不怀疑它能容得下四个人肩并肩地走过。但是随着叶利,他也放缓了脚步。
看了看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的那对金童玉女,他想问谢天麟是不是意犹未尽,想在这里开个房?他还想让他滚远一点!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重新找回了自己行走的一贯频率,神qíng淡漠地走上楼梯。
谢天麟到单飞在靠近——这警员带着几乎是公式化的平静表qíng——他根本猜测不出他面具之下涌动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qíng绪。
不行,他太急切,太紧张,以至于根本没法去理智的分析和探究!他过分渴望,以至于……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只有等待,一切可能到来的东西。
可是,单飞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单飞感觉到谢天麟的触摸,他不认为谢天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是有意的,那么他一定疯了——他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就像是想抓住他的手腕一样,他的手几乎覆在他的手上,只是一瞬间,他清醒过来,飞快地撤离。
与单飞记忆中的触摸比起来,这只手过分地汗湿冰冷,甚至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就像是谢天麟在紧张着。
不是典型的谢天麟。
单飞几乎开始嘲笑自己。他思考的器官应该是大脑,而不是被碰的那只手,确切地说,是手背上一小块皮肤。
他想回到餐厅再喝一杯咖啡……最好是来一杯。
然后,他决定,自己应该去写那份艰涩的报告——这会教给他该怎么思考,怎么做事。
他没做一丝停留地离开。
谢天麟确实是想过,把那只手砍掉,在那短暂的jiāo会之后。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再给自己找麻烦来使日子过得更艰难,更何况,单飞看起来并不欢迎他的触碰——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加快了步伐。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淹没了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漩涡之中,整个身心都被大力地向下拉扯着,所剩的余力仅够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和漠然。
他沉默地向下走去,而那个茫然不解的女孩还挂在他的肩膀上,频频回头怒视两个上楼的警员——她依稀记得就是他们闯进了她的房间,打破了一个原本完美的夜晚。
“怎么回事?”叶利加快脚步,在进门之前将单飞拦截在走廊里,他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濒临爆发的征兆,“你和谢天麟!”
“没什么。”单飞眼神飘忽游弋,回避着他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叶利的声调怪异地拔高,“你当我是瞎子,啊?”他发出刺耳的怪笑声,“说,到底是什么?”
他有足够的理由来质问,无论是站在兄弟的立场,还是更严肃一点,以一个警员的身分。
单飞知道,问题在于,叶利想要得到的答案他恰恰给不了,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他和谢天麟,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排遣的苦闷。
或许,就是这苦闷阻止了叶利的爆发,他沉默地注视着有些láng狈的单飞,扶着他的肩膀半勉qiáng地将他带进了洗手间——还不到上班时间,洗手间里空dàngdàng的——“从头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呃……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们惹事有关?”他把声音放柔和,带着些痛苦的歉意。
“不。”单飞gān脆地否认,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我们两个——我和谢天麟——曾经……有过……发生过……做过。”
他没法说得像希望的那样gān脆和不在乎,他甚至在说完之后,也不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
他告诉了叶利?天哪,他告诉?天!这是真的!刚刚发生的事qíng!叶利会怎么想?
“做过?”叶利不解的神qíng看起来很痴呆,“做过什么?”
好吧,这确实是他能够想像的范围之外的东西。单飞非常非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通俗地说……算了,就是……物理上的……身体的接触。”他诅咒谢天麟!
叶利看起来更想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说“做过qíng报jiāo换”之类的回答。
单飞能看到他喃喃地说“什么”,但只是嘴唇的运动,并没有发出实质xing的声音。
“……你还好吧?”他有些担忧,很后悔自己的坦白——叶利好像要晕倒了,单飞自己也没好多少。
或许他应该编一个故事来解释那不可理喻的拉手,而不是对叶利据实以告。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谎的好,除非他有本事在不久的将来“啾”的一声消失掉。
“好……好个屁!”叶利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大叫道:“你搞什么!”他多想将“身体上的接触”理解为打架,就像他跟杨帆曾经做过的那样,如果他的智商再低点,他会那么想,“你他妈的疯了吧?!”
“只有一次……”单飞咬着嘴唇,惶恐不安地辩白,“我们……我们都喝多了……”但他感觉这种解释没有使事qíng看起来比较好,哪怕是一丁点。
“……”叶利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呃……你是个……你喜欢男的?”
咳,他问得多婉转!
“到目前为止,还不。”单飞懊恼地回答道。越来越离谱了,他想。
“我想也是……妈的,为什么是他?而他居然什么都没……就……就跟你……”非常勉qiáng地,叶利接受了单飞跟男的搞过的事实——这事儿很新鲜,这个叛逆的小子或许想尝试一下,但令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男的是谢天麟!
天哪!谢天麟!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单飞和谢天麟!
“算了,我知道……你成为这个该死的警员之星之后的一年来有点……私生活有点滥。我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吧?”
“我……他妈……该死的……知道!”单飞咬着牙道,重重地在墙上砸了一拳,“我知道。”
他看得出来,叶利仍然怀有疑虑,但冲着这句警告意味的劝诫,他知道叶利现在仍然是以兄弟身分跟他谈话,这就足够了,他该满足。
“现在我们中间有内鬼,”叶利皱眉道:“辛国邦发疯一样地要把他找出来,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上chuáng的事qíng我能……理解,但黑面辛他未必跟我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单飞点了点头。
他懂。
他想起那只手,有点凉,汗湿着。
不,他懂。
想想看,是谢氏成功地联合了恐龙;想想看,他们安cha了内鬼在警队中,并用尽手段为他作掩护;想想看,谢天麟和华议员的千金,好一对般配的小qíng人。
单飞当然他妈的懂!
他可是警员之星。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头衔,但从没有哪一瞬间像此刻这般憎恶——警员之星,万众瞩目。
远离BURNING BAR的日子比他想像的还要难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他们发现有这么一家酒吧可以消遣之前,他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加班来过日子吧?
不过,单飞想,他现在的行为比较符合他的身分——大家都期待他这样,不是吗?
他们不在乎他心里有什么感觉。
不过幸好,比起那么无聊地打发时光,他有更有意义的事qíng可做——找出内鬼。虽然这件事本不该他做,但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期望早日洗清自己的嫌疑。
推开记录着这两次失败行动的卷宗——以他的许可权,其实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料,但他向顶头上司蔡航提出申请的时候,对方并没有那么qiáng硬地拒绝,只是温和地表示,不管单飞在担心什么,其实都有更适当的部门来处理这些问题,比如qíng报科,而且他们做起事来会更方便。
单飞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谏,因为蔡航当然不可能明白,qíng报科得到的头号嫌疑犯肯定是单飞本人!比较近期的行为,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比他更离谱,更值得怀疑!
算了,别提怀疑,十有八九他会被直接当作内鬼而革职!而qíng报科迟早会介入,单飞必须抢在他们革职他之前,找到这个出卖qíng报给谢擎的家伙!
另外,bī得他不得不拼命洗清自己的是……目光。现在在缉毒组那边,甚至不用那么远,只是身边的兄弟,都开始用猜忌的目光,打量参加过两次失败的行动的O记探员,而辛国邦本人更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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