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陈可南睁开眼睛,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后钻进来,在地板和床上连成一条金色的涓流。他下床打开窗户,把床铺好,走到浴室门口,忽然想起秦淮已经不来上课了。上周也是,他还以为自己睡过头,急急忙忙地出去吃早饭。陈可南看了看亮着灯的浴室,又望了一眼收拾整齐的床,原地转了一圈,低声骂了句,仰头倒在沙发上,睡起了回笼觉。过了一阵,他觉得屋子里安静得让人不太舒服,摸索到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低音量,然后扯过一个靠枕挡在脸上。
下午天气转阴,晚饭时下起了雨。陈可南吃过晚饭,下楼扔了垃圾,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他打开门,湿淋淋的秦淮立刻泥鳅似的钻进来,“冻死我了。”他没穿外套,扯了扯湿漉漉的卫衣领口,警觉地四下张望,“你家这会儿没别人吧?”
“你怎么来了?”陈可南递过纸巾盒,“伞也不带。”
“我身上没钱,卡被我爸收走了,烦死人。”他喋喋不休地抱怨,陈可南忍不住笑,去找干净毛巾,问:“你怎么不回家?”
秦淮说他一直没回家住,因为没跟他商量就把他弄去补习班的事跟他爸大吵了一场,赌气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前天他不小心弄丢了钥匙,备用钥匙放在家里。
“那你前两天住在哪儿?”陈可南问。
“酒店。钱用完了,所以今天只能退房了。”
“你还真是钱多烧手,太能乱来了。”陈可南把一张毛巾扔到他头上,“洗澡去。”
秦淮抱着毛巾,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还没吃晚饭。”
“我去给你买,祖宗。”陈可南指着他放地板上的一个大袋子,“这是什么?”
“穿的。我要借一下你的洗衣机。”
陈可南明白过来,“你是准备晚上住我家?”
“又不是没住过。”秦淮的声音从浴室传过来,“我给房东打过电话了,他下周旅游回来我就拿钥匙去复制一把。”
“你跟我还真不见外。”陈可南敲了敲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你吃什么?”
“蒜蓉龙虾,酥皮肘子,松茸捞饭!”秦淮兴冲冲地说。
“知道了。”陈可南说,“粥和小笼包。”
秦淮洗完出来,穿上陈可南放在外面的衣服,把要洗的东西全扔进洗衣机,从架子上取下洗衣液。他打开闻了闻,又取下旁边的衣物柔顺剂闻了闻,觉得像陈可南身上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样。他狐疑地倒了些进去,按下启动。
走回客厅巡视了一圈,他看见自己的洋酒还原封不动地摆在五斗柜上。他拿起来,准备去厨房找个杯子。转身看见大门敞开的卧室,不由定住了。他犹豫了一阵,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仿佛里面睡了个人。
陈可南的卧室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秦淮放下酒瓶,按亮了落地灯外面在下雨,卧室里十分昏暗照亮了摆在床头柜边那瓶不起眼的黑色玻璃瓶的男士香水。秦淮旋开盖子,仔细嗅了嗅,对着空气轻轻一按,左手立马抓住那团雾气,放到鼻子前深深一闻。他把香水放回原处,久久地闻着指尖上的香气。
他碰了碰木质的衣柜,凉冰冰的,手指按在上面,不一会儿就印上了几个圆圆的指头印。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悄悄打开一条缝,好像里面会蹦出什么怪物。一股久不流动的气味漫出来,秦淮心头一跳,咬牙打开了衣柜。
里面没有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也没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各类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大衣、风衣和西装挂在衣架上,角落里隐约露出花色不一的领带和皮带。秦淮分别在羊绒大衣和花呢大衣上摸了摸,然后牵起陈可南最常穿的那件黑大衣的袖子,像牵的是什么人的手,低头在袖管上闻了闻,缓缓地来回抚摸,最后把额头轻轻抵在大衣的肩膀上。他感到衣架圆润的轮廓,向后轻轻一荡,撞在衣柜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极了一记心跳。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秦淮后背一跳,猛地关上衣柜,冲出卧室,半路又刹住脚步,抱起床头柜上的酒跑出来。门外的人又敲了敲,秦淮手忙脚乱地把酒放下,差点打翻。“来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赶紧清了清喉咙,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两只手在T恤后摆上来回蹭了蹭,擦掉手心里的汗。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秦淮拉开大门,若无其事地说,“没带钥”
他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夏开霁站在门外,手里的雨伞一滴一滴地淌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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