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聂晴又气愤又难过,“她们知道个屁,凭什麽在那边乱嚼舌根?!”
自从那日从警察局回来,聂锐宁几乎没合过眼,这两天忙著准备吕慕的丧事,连饭也没正经吃上两顿,吕慕出了事,他明明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却不得不留在灵堂承受这些风言风语和中伤责难。
聂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来,嘴里不忿地叨叨念著,聂锐宁平静地将目光投向灵堂正中那张黑白相片之上。“音容宛在”──四个庄重悲戚的黑色大字之下,吕慕的笑容温柔如昨,聂锐宁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聂妈妈送完了最後一批前来吊唁的客人,转头便见儿子低著头静静地跪坐在灵堂左侧,禁不住心头泛酸,她走到聂锐宁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小宁,跪那麽久你身体熬不住的……”
聂锐宁只是微垂著头,没有说话。
“乖,先去屋里躺一会儿。”聂妈妈顿了顿,忍不住红著眼眶轻声补充道,“你这个样子,小慕看见了也会伤心的。”
聂锐宁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抖,他垂著眼帘看著眼前那块灰白的地板。“妈。”许久没进水,聂锐宁的声音低低的,沙沙的。“最後一次了,让我陪他吧。”
葬礼一直进行到午夜时分,宾客们陆陆续续总算散了,聂锐宁将身心俱疲的吕爸爸吕妈妈送上车,又站在马路边帮聂晴和父母拦下一辆出租。
“这麽晚了,不如今晚回家住吧?”聂妈妈实在放心不下。
“不去了,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
聂锐宁淡淡地摇摇头,将担心的母亲轻轻塞进了出租车。
终於送走了所有人,聂锐宁沿著路慢慢地往回走,今晚灵堂没有撤,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纷纷收工回家了,偌大的灵堂内,只剩下空荡荡的白色布幔和时明时灭的幽幽烛光。
灵堂之前,聂锐宁安静地凝视著相框里那张黑白照片,冰凉的夜风从薄薄的衣领钻进去,仿佛要将整个身体掏空。聂锐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著相框里那张熟悉的脸,然後轻轻的,将照片拿了下来。
“阿慕……”
他低低地呢喃著他的名字,绷紧了数日的神经在吕慕温柔的目光中终於松懈了下来,不用再努力了,不用再坚强了,只是想这样抱著你,好好地哭一场。
要是眼泪能流干就好了。
要是喉咙能撕裂就好了。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天下无雷 22 生命的延续
当聂锐宁本月第三次跨进段浩办公室的时候,这位素来以冷淡闻名全院的医生终於忍不住皱起了眉。
“聂锐宁,你实在没必要每个星期都过来。”
一身白大褂的段浩握著钢笔在处方笺上不耐烦地敲了敲,转眼却见一身宽松休闲装的聂锐宁轻车熟路地爬上产检床四仰八叉地躺下。
“段医生,当初是你告诉我突发性痉挛的再次发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不小心一点岂不枉费你一片苦心?”
自从当初在产检房跟段浩不打不相识,聂锐宁便对这位看起来很唬人的冰山医生彻底免疫了。不知不觉间,吕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聂妈妈虽然担心聂锐宁的身体状况,却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不肯搬回家住的倔脾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连哄带骗也不肯去产检的聂锐宁总算乖乖地上医院进行检查了,并自发地将产检频率从每月一次提高到了每周一次,真正履行了所谓的“不爆发则已,一爆发惊人”的至理名言。
聂锐宁躺在病床上,仰起脸冲夹起产检登记本走到床前的段医生笑,男人冷冷瞥他一眼,坐到病床边,伸手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摆。如今胎儿已经超过六个月,可以通过体外进行B超检测,段医生将凉凉的显影液均匀地涂抹到聂锐宁的小腹上,将探头贴了上去。
段浩右手扶著探头在聂锐宁小腹上缓慢滑动,眼睛专注地观察著显示屏里的胎儿,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是两人都十分熟悉的,沈睡中的胎儿正一天一天悄然成长。段浩检查完毕後收回探头,又扯了两张纸巾让聂锐宁擦肚子,一低头,却见聂锐宁侧著脸望著显示屏发呆。
“段医生……你说宝宝生下来会像谁?”
躺在病床上的聂锐宁低声问道,目不转睛凝视著屏幕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段浩对患者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却从这位总是活蹦乱跳缺乏孕妇自觉的病人脸上读出了淡淡的悲伤痕迹。
“想这麽多做什麽,像谁不都是你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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