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夜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把他抬出去仍到外面的路口。”
兴许,还能活过来,谭玉染要是死了,那这个游戏可就不好玩了,那又怎能看见怀中这个男人如此有趣的反应呢?
谭玉染被抬走了,院里的属下也尽数退下,空荡荡的院落只剩下一滩映着月光的血泊,烁夜打横抱起程七彦走进了屋里。
那具快要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几乎与路边的草木融为了一体,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可月光下看去,却显得那么触目惊心,生来就注定了的悲哀命运,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么……
烁夜把程七彦放到了床上,掰开他的手心,里面的血已经凝结,烁夜为他用消毒水清洗后又仔细的上药,程七彦偶尔会有微弱的反应,他在渴望那丝疼痛为他带来清醒,如果……如果刚才再痛一点,也许他就完全清醒了,梦里,程七彦牢牢的记住了这点。
当他醒来时,药效已经淡化了,程七彦在床上坐起,莫名的,感觉像是睡了几天几夜一样,仿佛经历了生死,可脑子又混沌不清,还有些发晕,他摇了摇头,意识慢慢回到了大脑,他努力从从那堆模模糊糊的思绪中理出一个头绪来——
突然,他抱住脑袋,那些画面和声音——枪响,血花,还有那人悲痛欲绝的目光,纷纷如利剑一样朝程七彦射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程七彦拼命想否认那些画面,可是看见手上的纱布时才知道,那不是梦境……现实永远比噩梦来得更残酷,令你没有逃脱的余地。
“不不不……不会的!!”
程七彦翻身从床上起来,脚步有些趔趄,没走两步就撞到了烁夜的怀里,慌乱中,他用眼神向他求助,慌不择路的想得到一点安慰。
烁夜知道他为何这样,只是淡淡一笑,把他推到了床边坐下,“想起什么了?”
程七彦抬头看着烁夜,他做不到自欺欺人,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承认,“我……做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而烁夜却毫不留情的告诉了他真相,“你亲手杀了谭玉染!”
“不……不是的!”程七彦大声否认,他撞开了烁夜,狂奔到前院里。
满地都是暗红的血迹,偌大的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门槛上,台阶下一路往前,全部斑斑驳驳的染上了暗红色,那样的场景,让程七彦狂乱的思维一下就沉寂了,那浓重的灰败深深的震撼了他。
需要多少人的血才能够渲染出这样惨烈的世界来?
“昨晚谭玉染为了救你,带上了许多手下来袭击中堂社,可惜……全军覆没,就连他自己,也命丧于此,哦不对……他的血在后院呢,没想到谭玉染的身手那么好,能只身闯到后面去,不过他遇到了你,他的克星,就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程七彦回头看着烁夜,那嫣红的唇吐出带着毒刺的语言,昨晚的画面好像重新上演般,一幕幕的徘徊在程七彦的眼前,他闭上眼睛,可也没能就此摆脱那些仿佛伸手就能触摸的事实。
程七彦踉踉跄跄的来到后院里,果然,地面上只有那片红最为显眼,让人想不看见都难,好像还能从那令人心惊的轮廓看出躺在那里的人。
他一直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亲手做出了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眨眼,上面仿佛沾满了鲜血,那是他永远也洗不掉的烙印,是他亲手,抹杀了谭玉染的生命。
他不顾生死来救自己,他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却被自己杀死。
多像上天和他们开的玩笑啊,荒谬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谭玉染可以用死亡去否认穿胸而过的那一刻,而程七彦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相信那是自己所为,他们在生与死的界线两端互相缅怀这个玩笑一样的结局。
还记得在北都时,谭玉染假受伤在医院躺了很久,两人编织的谎言骗过了所有人,而现在这种事情却成为了现实,世人都相信了,唯独他们自己不信。
程七彦走过去,屈膝跪在了地上,用脸庞轻轻贴上冰冷的地面,好像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那里有谭玉染的印记,他的生命在这里逝去,也许,还有一缕灵魂还在这里驻足停留。
天空突然响起声声闷雷,好像是有沉积的怒火要歇斯底里的发作一样,清晨的天突然像黄昏一样阴暗,铅灰色的雨云压了下来,仿佛一只只浑浊的蓄满泪水的眼睛,就快要渗出水来。
滴答滴答,大颗大颗的雨点打落在地面上,仿佛约好了般,刚刚落下的小雨慢慢转变成了瓢泼之势,天空发出一声咆哮,闪电击破了天与地的连接,划出一条狰狞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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