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离得那么远我压根看不清温小花的脸,但是那个花儿一样手捧脸蛋的动作我可眼熟了,再说除了温小花,谁还能这么无聊用包子和油条搭出这么个兔斯基世贸中心?
温小花从小就爱捧脸,记得那次温妈妈让他去超市买东西,他打完游戏出来超市都打烊了,他就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秋千架下,腿上放着红色的环保购物袋,生无可恋地捧着个脸。那时还在读小学,我和他没住一个小区,但毕竟读同一所小学,彼此住得也不远,上学放学买东西常能碰上。我记得那天天都黑了,路灯都亮了,我看他可怜兮兮的,就想帮帮他。我找了个路灯照不着的地方,冲秋千架那边飞快地喊了一声:“荷花超市还没关门!”
喊完我就臊得慌地跑一边儿了,温小花一听我喊话,立刻抬起头睁大眼,抓起那口子比他腰还粗的红色购物袋,蹬着风火轮似地飞奔去荷花超市了,都没说声谢谢!
我从路灯后跑出来,冲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大骂:“没礼貌!!”
现在回想,他做这个捧脸动作的时候多半不是gān了坏事被揭发了,就是gān了蠢事没救了。
我把书包搁餐桌上,温小花才抬头看见我,闷闷的表qíng一扫而光:“魏天!”嗯,像一只死而复生的松鼠。
温小花没有追究我迟到的事,大概是因为看我戴着他的土豪镭she金眼镜,他慡快地拔了一座世贸中心给我,油条和豆浆都凉了,我俩还是很开心地吃了个光。吃完后温小花才想起来:“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我只能歉意地告诉他我搬家了,搬去了花园小区,省去了早八年前就搬了的事实。
“花园小区?!你搬到我家了?!”
温小花这个真qíng实感的表qíng真心让我心寒,他是真一点不知道我就住他楼下啊!不过什么叫搬到你家啊?是和你一个小区,怎么那一个小区都成你家了?真要较真的话,我八年前就住那儿了,也得是你搬到我家才对。无奈我心里都是明晃晃的道理,却没法吐槽他,只能吃瘪地点点头。
这个反she弧能反she五年,我也是服气。要我形容一下这条反she弧,那就好比……《冰河世纪》正片开始的时候有人拿榛果砸了松鼠的脑门,等到全片结束cast表都拉完了,它才惊讶地捂着脑门回头喊:“你为什么砸我?”
“那你岂不是从花园小区坐地铁赶过来的?”温小花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啊,”我嘴里团着包子,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我发誓我这辈子没说过这么ròu麻的话。
温小花噌地站起来,隔着餐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耳根子一热,特别不好意思地揽住他的背,沉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大庭广众之下,总觉得跟占了温小花便宜似的……
23
等地铁的时候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我居然抱了温小花,就在一个路边卖早餐的摊上,周围都是忙着喝豆浆掰油条的大叔阿姨,这么随便地就……这个进展有一点点太快了。
关键还是太随便了!
温小花此刻就站我旁边,单肩挎着书包,两手cha在篮球队外套的兜里,起先还有那么一点流川枫高冷的样子,可是地铁一直没来,渐渐的他就开始忘记自己的人设了。两分钟后等我将目光再次对准他时,他已经在那儿左摇右晃了一会儿了。我顺着地铁站黑压压的人群看去,只有小学生和他一个画风……
又两分钟后地铁终于进站,温小花总算也不摇了,他开始原地踏小碎步了……
我看着地铁安全门上我俩的倒影,觉得没救了,一个土豪镭she金眼镜的我,和一个原地踏小碎步的温小花。如果这会儿土豪镭she金眼镜突然发she出一束激光,“砰”一声将温小花变成尖嘴龅牙的松鼠,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地铁车厢里这会儿人还不太多,一上地铁温小花就瞄到一个空位。我和温小花在众乘客面前谦让来谦让去,我说你坐吧,毕竟是你先发现的,温小花就特别大声、恨不能摇我肩膀似地提醒我,可你被足球砸了啊!
……真的,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了。我不懂温小花为什么对我被球砸了这件事这么上心,是不是一看见我,他就会自动脑内循环我被砸中的片段啊?
我被他谦让得烦了,一不小心嗓门就上去了:“让你坐你就坐!”
我话音还未落呢,温小花就跟被他妈妈念了紧箍咒一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看他终于坐规矩了,心累地想难怪温妈妈跟温小花说话都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语气呢,也是被这熊孩子bī的啊。
温小花一脸回过味来的表qíng,皱着眉毛两手抱在胸前,十分地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坐了。
***
和温小花一起坐地铁,并不是一件多愉快的经历。
温小花这边屁股还没坐热,地铁到了下一站,门一开上来一名孕妇,适时温小花正埋头玩手机,我委婉地叫了声“喂,温凡”,他头也不抬地“啊?”了一声,我只好踢了他一脚,温小花“哎哟”一声捂着膝盖抬起头,正好对上孕妇女士浑圆的肚子,一张脸“噗”涨得通红,连忙跳起来让了座。
孕妇女士向我们道谢,可怜温小花被人群挤到我后面去了,我就代他说了句“不客气”。我家温小花虽然调皮,但是本质还是不坏的~
车厢里塞进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拥挤不堪,我左右前后都是人,温小花想站我旁边,奈何找不到一丝空隙。我瞧了瞧我左右两侧,右边已经挤得前胸贴后背根本腾不出地儿了,左手边站着个大腹便便的大叔,其实大叔左边还有些空间可以压缩的,但大叔似乎并不打算往左边让一让,好让车厢里边的人松口气,也好让温小花钻进来。
温小花在我身后拧来拧去,像尾巴被卡在井盖里拔不出来的大松鼠,特别地焦躁。于是我转头对大叔说:“大叔,能往那边稍微让让吗?”
大叔向我的土豪镭she金眼镜投来轻蔑的一瞥,没有理我。
温小花站在我和大叔背后,做了个yīn沉的鬼脸……
然后他就开始自力更生地钻了。
他钻我肯定得配合啊,我缩着身子尽量给他腾空间,温小花先卡进一只胳膊,又卡进一个肩膀,大叔想必是被他钻烦了,扭头看过来,温小花就噌地也扭头瞧过去,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大叔额角挂着青筋又扭过了头去。温小花当然也就接着钻呗。
于是大叔再扭头,温小花也跟着扭头。
这么来来回回王八绿豆地较量了几次,大叔终于放弃了,不qíng不愿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车厢里顿时松弛下来,温小花顺利归位,挤进来后扬眉吐气地一笑,那感觉嘛,就像一朵花儿在荆棘丛中奋发向上,终于把脸盘伸到了荆棘丛外,一团皱巴巴的花瓣也biubiu地一片片舒展开来。
笑起来多好看,果然还是那朵小花呀。我心想。
可一低头,我就瞥见温小花的湘北长裤上还有我刚踹他那一脚灰呢,不禁感慨万千,果然时过境迁,我都没有从前那么爱他了,要是换了他小时候那会儿,我哪里舍得踢他呀……
温小花抬手把自己往吊环上一挂,就又开始埋首手机了,不一会儿便连珠pào地问我:
“魏天你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吗?”
“魏天你QQ号是多少?”
“魏天你有微博吗?”
我一句句答他,温小花也没抬头看我,就“哦哦”地点头。
接着我的手机响了,抓出来一看,只见应用上一片血红的提醒,没qiáng迫症都得给你瞧出qiáng迫症来!我一一点开来,果不其然都是温小花的好友申请、留言评论。一开始我还满怀期待,想看阔别八年后他都给我写了点儿啥,看了一阵就意兴阑珊了。温小花的留言超级没有看头,不是233333,就是发几个不知所谓的表qíng。
可你的表qíng也发得太不走心了,像[好爱哟]这种表qíng是能随便发的吗?我就从来不乱发这种表qíng!
顺说,温小花的头像是一只蜘蛛,我一边看评论一边刷首页,看这群蜘蛛一点点攻占完我微信微博的各个角落,内心里不是不崩溃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蜘蛛!
但是礼尚往来,又不得不回他几句。我言不由衷地夸他的头像有创意,温小花就蹬鼻子上脸地说“这种蜘蛛头像我收集了一个表qíng包,改天发你!”我又说这只蜘蛛长得很像八王爷啊,温小花就兴高采烈地回我“对吧,它俩长得超像!”可难道蜘蛛不是都长一个样吗……
顺道我也开始STK温小花,温小花的好友永远只有四个,现在又多了我一个。除了螃蟹军团他倒是也关注了一些公共号,微博上还关注了博物杂志这样的科普号,转发的都是与自然科学相关的内容。
章隆赵傅他们为了照顾温小花的面子,时常会在他微博下评论,但是博物杂志那些个介绍爬行动物和节肢动物的长微博螃蟹军团们哪里看得明白,评论里充斥着让人贻笑大方的外行话,比如“好小的独角仙”,温小花给回“这是象鼻虫不是独角仙!”又及“这壁虎怎么软趴趴的”,温小花给回“这是蝾螈,到底哪里像壁虎了!”以致到后来评论里全是战战兢兢的“温小爷,这些是蚂蚁吗?”
温小花发了个崩溃的表qíng:“怎么连蚂蚁都不认得了?!”
我翻着温小花的微博,不禁又想起小时候,温小花背着一只小书包神气活现地走在路上,正给螃蟹军团科普行星与恒星的区别。大意是天空中发亮的那都是恒星,北斗七星、牛郎织女星都是恒星,不发亮的那种就是行星,比如地球和火星。
马勉立刻举一反三,说那月亮就是大恒星!
温小花郁闷了,说月亮是卫星啊,它的光都是转发的太阳的,自己不放光的,懂了吗?
马勉一副“懂了个屁,不是恒星和行星吗,怎么又冒出个卫星”的懵bī`样,温小花一边拍着手上吸着他的血茁壮成长的蚊子,一边嘟囔感慨:“你们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我拎着书包走在他后面,心说我懂啊,你来找我聊啊!可是温小花只是狂打了几个喷嚏。
像现在这样站在地铁里,我和温小花肩挨着肩,埋头STK着对方在网上的劣迹,真像是一个荒诞的梦啊……
我一边耗费着宝贵的流量,一边在内心撰写着《我的好友温小花》,不知何时报站广播响起,我突然惊醒,这个站点怎么以前从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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