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不舍落入祁培生眼里,祁培生也感觉出他明显的情绪变化,就像宗林所描述的那样,他看到了纪越身上骤然迸发的活力,即使并不汹涌,也较前些时日有很大不同。小越在医院里,是凋谢萎缩的植物,毫无生气,苟延残喘,但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心性敏感的健康的正常人,有喜好,有眷恋。
祁培生眼中闪过一抹隐忍,而后他闭了闭眼,神色恢复了宽厚温柔,回忆起来:“大约是12年底吧,你来见我的时候已经定下要拆了,那年年底便动工了。”
“那么早。”纪越喃喃道。
“是啊。所以你认不出,也没什么。”祁培生淡淡道,他说着,伸出手安慰的揉了揉纪越的耳骨。
第29章
转眼电梯已经到了顶楼,曾经观景套房的位置被一层楼面积的观景餐厅代替,如今城市发展迅速,越来越多的人乐意在吃食享受上投入更多,这处即使价格高昂,却同时提供了无可替代的绝佳景色,可以说性价比极高。因此这里并不像纪越所想的那样,食客皆着正装,划出一道上流社会与普通人泾渭分明的无形分割,纪越一身休闲装身处其中,还算自在。
甚至有淘气的小朋友打闹着从纪越腿边跑过,而后被妈妈追着拉住手抱歉的朝纪越一笑。
纪越摆了摆手,转过头,这边刚得知大老板亲自驾到,上晚班的餐厅经理急匆匆的赶过来,问祁培生是不是要安排包间。
祁培生看了纪越一眼,随后摇了摇头,说要窗边的卡座,餐厅经理抱歉的解释窗边的位置都客满了,实在需要的话要等二十分钟左右,祁培生视线扫过热闹的食客们,扭过头看向纪越:“等一会吧,饿没有?”
纪越一愣,摇了摇头,但这时候他和祁培生已经引了不少人瞩目,大家好像都在窃窃私语的猜测经理身边站着的两位是什么来头,他试探性的开口提议道:“……先生,要不我们还是去包房吧?”
祁培生迟疑了片刻,而后吩咐餐厅经理先退下,他知道纪越不习惯身后那些探究的视线,领着纪越暂时出了餐厅,过道里,他低声道:“小越,你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了。”
他语气并不严厉,然而纪越仿佛听训的学徒猛地垂下了头,他脚步一顿,随后心里一下子酸了起来。祁培生走在前面,纪越落后一步跟在后头,抬起头看着祁培生的背影,觉得他和祁培生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曾缩短,一直都在以光年记。祁培生永远意气风发,满怀信心,古人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而今祁培生这只雄鹰也不会明白,纪越这只小鸟光是要跟在他身后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祁培生让人开了一间套房,他动作利落的拉开了落地窗帘,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纪越,越发觉得无力,以至于祁培生情不自禁的开口:“小越,是你见不得人,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纪越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对上祁培生幽深的视线,又是一愣,随即惊慌的解释,声音都有些颤:“我没有,我不敢这样想。”
“不敢?小越,是你定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觉得见不得人,觉得羞耻。”祁培生冷哼了一声,捏着纪越的下巴,替他做了回答。
他的话太直白,纪越仿佛刹那间被提溜到八年前的悬崖前,随时都会坠落,那时候他前路被毁,眼看着多少人粉身碎骨,可他却被祁培生带着飞上新的山顶,他一时间失去所有,却又在一夜之间拥有了所有,他是侥幸。
他身上年少时还坚硬的脊骨便不得不被敲磨,变成一个不惹麻烦,不被厌倦的小越。可他凭什么?纪越想了八年,时至今日都无法说服自己坦然接受。
自卑早已成为枷锁,桎梏着他的言行举止,又幻化成毒蛇紧紧的捆住他的心,呲牙吐舌说你怎么配。
纪越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眼前一黑就被祁培生带进了怀中。幸好沙发够大,挤两个成年男人都绰绰有余。
祁培生又是一声叹息,他搂着纪越的手扣在他的腰上,直到纪越的呼吸平稳下来,祁培生才指了指窗外,低声道:“小越,你看到了什么?”
纪越不知道祁培生这一席话背后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心脏还紧张的七上八下,砰砰直跳,他眼前有些模糊,坐在祁培生怀里,距离远了些,根本看不清窗外,只能看到玻璃窗上的屋内倒影。
纪越的沉默是意料之中,祁培生自己看着落地窗极有耐心的开口,谆谆善诱道:“这里是三十层高,广生总部是五十层,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纪越像只兔子耷拉着耳朵垂下了头。
祁培生目光灼灼的看着纪越,小越并不笨,大学的时候还拿过几次奖学金,成绩没得说,在广悦工作的五年也拿了几次优秀员工奖励,他也并不是一个情商极低的书呆子,否则祁培生不会把他放在身边这么久。而他习惯性的在自己面前保持沉默,是因为顾虑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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