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越半仰着头看他,瞳孔的聚焦点却不安的下垂,祁培生不得不抬起他的下巴,语气一半是克制的严厉,一半是抚慰的温柔,重复道:“听见我的话了吗?”
纪越这才真正看向祁培生,他抿着下唇,点了点头:“……好。”
第36章
这一次,护工就发现纪越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祁董来过之后,纪越变的积极了很多,他不再日日蹲守在窗边等待,早上起来吃过饭,自己就打开电视,看些电视节目,等中午饭过后,他休息一会儿,便又会拿起先前祁董要求送来的那些书看。
祁董来的时候,纪越还是很高兴,但用护工的话说,就是不再是濒死之人吊着一口气的那样念着祁董了。
不论是宗林还是祁培生,都觉得纪越在好转,但只有纪越知道,他的情绪变得稳定,可事情其实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变得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
他时常盯着手中的书页,便觉得灵魂从身体中抽离,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个可笑的躯壳,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他听见风声,雨声,听见电视里传来的音乐和台词,周遭的一切既无法让他疼痛,也无法触动他。
甚至连祁培生到来,纪越也无法抽离这种状态。他猜测今天祁培生投资了什么新的产业,或者又启动了什么足以撼动国内经济的大项目,他看着在能够外移山造海的祁培生每日出现在自己的病房,关切而温柔的夸奖自己,只会觉得荒诞且莫名。
然后他在夜深人静时睁开眼,借着月色,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躺在他身旁的祁培生,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皱纹和头发里一根一根从根处发白的头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又冷漠的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祁先生要这么累。
他这样要持续多久,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
他凭什么要遇到这些事。
——是我。
——因为我。
从广生总部去医院的路上,祁培生还在进行着跨国的电话会议,以往他就日理万机,如今为了空出时间保证每天都能去医院看纪越,更是把一天当成三天在过。
短暂的空隙里,就连郑楚轩都忍不住面露担忧,祁培生这阵子的工作量太大了。
祁培生挂断了电话,感叹起来:“楚轩啊,我跟小越说站在什么位置,想要什么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承担对应的责任,这话说给我自己听也是一样。”
郑楚轩微微一愣,终究只能开口:“祁董,您保重身体。”
“没事。”祁培生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稳定向宗林医院驶去的车上,祁培生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郑楚轩透过后视镜,只看见祁培生的脸色如结冰般瞬间冷了下来。
车停在病房楼下,抬起头就能看到天台边缘站着一个人影,如同断了翅的蝴蝶,在危险边缘摇摇欲坠。
祁培生闭了闭眼,怒道:“谁让他上去的?!”
祁培生一声低呵,天上的鸟都一时间四散而逃,宗林的助理和值班的医生站在医院门口,根本不敢接口,祁培生气的直喘粗气,紧接着往天台上跑。
“小越!——”
祁培生大小事经历过多少,这时候声音都有些破音。
“祁董……”
天台楼梯口站了好些医护人员,见到祁培生都是又惊又怕。纪越穿着宽大的病服,整个人瘦成了实打实的衣架,天台的风灌进他的袖口,仿佛能把人给吹起来。
他回过头,惊讶的哑声道:“先生……”
祁培生压下舌尖的颤抖,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他手心全是湿汗,他看着纪越,试探性的向前迈了一步,而后朝纪越伸出手,沉声道:“小越,过来。”
然而纪越摇了摇头,神色恍惚,直愣愣的看着祁培生,祁培生不得不又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同时重复道:“小越,听话。”
纪越扶着一点护栏,一瞬间回过神来,在看到祁培生的时候泪如泉涌,他一边摇头一边啜泣:“祁先生,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努力过了,真的,我有按时吃药,也有看书看电视,可我不对劲……呜……我……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纪越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却越来越清楚的看见一个挣扎得越发丑陋的自己。这无可厚非,他生了病,兜兜转转都是他不自量力。可没有必要,他不值得让祁培生也牵扯进生病的漩涡,一同遭受折磨。
祁培生耐心的放缓了声音道:“你是生病了,小越,这不怪你,咱们不急,慢慢来,你要相信医生,要相信我。听话,先下来,好不好?”
纪越抿着嘴,听着祁培生的安慰眼泪顺着淌了满脸,他嘴角**,犹豫着开口,但最终祁培生只听见他说:“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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