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虫,黑甲虫,你的背上爬着密密麻麻的黑甲虫。”
陆领班一手指抹抹眼角,不禁地笑来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吐着噬血的舌头。
我一阵一阵发麻,那是劳伦斯书里的原话,黑甲虫象征着同xing间那隐隐约约钻入骨髓的诱惑与罪恶,很多人把它与jian放在一起。
“它们爬进去了,你看,正从你的衣服里爬进去,这里,那里。”他jīng神失常般对我笑,越笑越yīn毒,越笑越森白可怖。
终于他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香阕,我的背后却沁出了大堆的冷汗。
晚上,蒋雪来接我,我把陆领班的一番话告诉他。
“他发疯呢,你别理他。”
“也许他说的不无道理。”我讽刺地笑笑。
“你又在乱想了,现在陆庭云走了,你倒是不自在了。”
“他说的黑甲虫…
“什么黑白甲虫,别文绉绉的,陆庭云的行径一向古怪,你别像他。”蒋雪打断我的话。
像他?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会遭受和他一样的境遇吗?我简直不敢想象,也不敢触碰内心那蛰伏的细细的不安。
“别多想。”他过来搂我的肩膀。
一起到他家,他家的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
“爸爸。”小轩依旧像一只小鸟一样飞扑到蒋雪怀里。
“饭吃了吗?”蒋雪抱起他。
“没吃,我要等爸爸的。”
“真的?那么乖?”
小轩立刻点头,两只小臂膀搂紧蒋雪的脖子。
“小冬,快一起来吃饭。”蒋雪转头叫我。
“小冬叔叔。”小轩甜甜地叫我。
桌子上的菜很丰盛,只是缺东少西,一盘红烧jī腿里好几只jī腿被咬了大口,一碟虾球也快见底了。
“还说没吃?”蒋雪敲敲小轩的头。
“啊啊!”小轩委屈地叫,“我…我只吃了没几口。”
“没关系,我们那么晚,小轩当然也饿了。”
我坐下来,笑着看小轩。
小家伙盯着我面前那两颗糖藕狮子头,紧张万分地看着。
“小冬,你吃。”蒋雪拣了一颗大狮子头放在我碗里。
小轩嘟起了嘴巴,撑起ròuròu的身子,拿着筷子,要夹另一颗狮子头,却怎么也够不到,小脸涨得红红的。
“给。”我赶紧拣起狮子头送入小轩碗里。
小家伙的脸上立刻有了喜悦,一手提一筷子,cha向那颗肥硕的狮子头,张大嘴一咬,满嘴边都是糖藕汁。
“好甜,好好吃。”小轩骨骨碌骨碌地嚼着满嘴里的ròu,摇晃着脑袋。
蒋雪深深地皱着眉头,“小冬,你看他那傻样,这真是我生的?”
“怎么不是你生的?你看,多像你。”
“我有他那样肥?”蒋雪作势伸出指头摸摸自己的脸。
小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丢掉那半颗狮子头,闷闷不乐。
“小轩,你吃啊,想吃就吃。”我笑着。
“在幼儿园里我不是吃得最多的,华华,大头,花菜都比我吃的多。”小轩辩解。
“这都是些什么朋友。”蒋雪笑道。
“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玩电飞车的!”小轩嚷着。
蒋雪直摇头。
“小轩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了。”我说。
小轩立刻点头,“他们的爸爸都很早来接他们,我却是最后的,来的还不是爸爸。”
“我哪有空接你。”蒋雪勺起一瓢虾仁,轻轻放进口中。
“华华,大头,花菜都是爸爸开车来接他们的,早早地就回去了,只有我,只能坐着小板凳等着阿姨来。”小轩越说越委屈,嘴里含着的食物一点一点地掉出来。
“爸爸忙,小轩乖,乖乖地在那里等着。”我安慰他。
“我很乖的,我就坐在门口,手里看着画画本。”小轩提起画画,又露出得意的神色,他非常喜欢画画,虽然画得不知所以,却不减半分热qíng。
“那就对了,小轩会越画越好的。”我笑。
“是啊,今天有个叔叔也说我画得好看。”小轩自豪地说。
“叔叔,什么叔叔?”蒋雪疑惑。
“就是一个叔叔,他说我画得很漂亮,还给我小蛋糕吃。”
“什么?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吃他们的东西。”蒋雪斥责。
“不是陌生人,叔叔说我画得很好看…”小轩头低低地,像是后悔自己说了这不该说的,却仍转转溜溜的眼珠子,“蛋糕…也很好吃的。”
“你怎么馋成这样?家里缺了你吃的吗?要问外人讨?”蒋雪越说越怒。
“不是的…是叔叔给我吃的。”小轩的头越落越低,渐渐地消失在饭碗后,试图隐藏自己。
“别人给你,你就吃?你都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叔叔不是坏人。”小轩嘟囔。
“坏人会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吗?!你有没脑子!”蒋雪彻底动怒。
小轩吧嗒吧嗒掉下了眼泪。
“算了,别凶了。”我劝劝蒋雪,又转头看看小轩,“小轩,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能和他们说话,你还小,不能分清好人坏人。”
“我能的…”小轩轻轻地说,声如蚊呐。
“欠揍!”蒋雪恶狠狠地盯着小轩。
小轩立刻起身,反shexing地摸摸屁股,想来是怕挨打了。
“别打他。”我拉住蒋雪,“好好说。”
“不打没用的。”蒋雪不耐烦道。
小轩慌张地看看我。
“也许那个人也不是坏人,只是喜欢小轩的画,看他可爱,才给他蛋糕吃的,是吧,小轩。”
小轩拼命点头,点到小卷发都乱了。
“他那破画?画成那样还有人喜欢?”蒋雪冷笑。
小轩一听,两眼衔着大泪珠。
“别这样说,小轩,你去把你画的拿过来,小冬叔叔好好鉴赏下。”
小家伙聪明地直飞跑上楼梯,去拿自己的佳作。
“看他那样子。”蒋雪苦笑,“笨成这样,真的是我生的?”
“你又来了,别这么凶,孩子少打,我的爸爸妈妈从小都没打过我。”
“你倒有个温暖的童年。”他叹叹气。
话不该提,我一时间忘了他的不幸童年,那是他生命中永恒的一道伤疤。
“我的脖子常常会痛,你说是不是小时候被打坏了?”他做个疑惑的表qíng。
我笑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也许是真的,想想那时候可是两三条晾衣叉子捆在一起打的,好痛痛。”他模仿小轩的口气。
“你还真可爱。”我紧紧地抱住他,“和小轩一样。”
“那东西简直是我的讨债鬼。”
“你说是这样说,心里还不是疼得要命,和宝贝一样。”
他笑笑,不语。
我放眼看看客厅的沙发上,一堆玩具满坑满谷的,地毯上又到处是电动小车,简直是把商场搬到了家里。
“有时候看他皮,就想打,狠狠地打,但打完又后悔,又买一堆东西来笼络他。”蒋雪边说边苦笑。
“你看你多疼他。”
“还是忍不住想把最好的都给他。”蒋雪由衷地说。
他的侧脸瞬间变得柔和,眼睛里是浓浓的快溢出来的宠爱,这样的眼神是对我都不曾有的,一个父亲的眼神,巍峨的,又绵软悠长。
小轩对他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
我心里很清楚,再明白不过。
小轩带给他的幸福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代替的,任何人。
这个夜晚,我想即便是这样,三个人一起生活,没有世人的肯定,没有法律的保障也无谓,我们仍可以与普通的家庭一样获得幸福。
没想到,这样的幸福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件如雷殛顶的事qíng发生了。
小轩不见了。
第94章
据阿姨说,那天她到幼儿园时已空无一人,传达室的老头正打着瞌睡,门口那张小板凳上静静地搁着一本彩色的画画本,上面画着许多的小动物。
而小轩却不见了,找了整个幼儿园,整个小区,甚至动人把整个城市翻腾了一边,还是杳无音信。
我们能确定的事实是小轩失踪了。
那个每日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握着画笔等着爸爸的小轩一夜之间消失了。
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冷,萧索肃瑟,外面街上的梧桐似乎一夜之间凋零了大片,原来高擎着的巨大枝叶,折的折,断的断,满地簌簌huáng,显得凄凉惶惑。
蒋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面前是几个人高马大,jīng明能gān的部下。
“总经理,抱歉,今天还是没…”一个带头的男人面色愧疚。
我看看蒋雪,他已经几天没吃饭了,面色憔悴,神志有些恍惚。
“昨天也是抱歉,今天又是抱歉。”他直眼盯着桌子上那张小轩的照片,语调无一点生气。
照片上的小轩圆圆的一张脸,正吐着舌头舔着小手里握的棉花糖,大眼睛透出满足的光彩,穿着粉色的小毛衣,白色的小棉裤站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前。
“总经理,我们…”
“我不要听这些!你们只要告诉我我的儿子现在在哪里!是死还是活!”蒋雪猛然站起来,将桌子上的一杯热茶掷出去,杯子骨碌碌地滚到一边,热水洒满一地。
“我们不知道。”带头的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微微低头。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不是号称什么最大的侦探所!到头来连个屁大的孩子都找不着!没本事倒挂上这么块烂牌子,他妈的简直是一群吃屎的!”蒋雪怒气升腾,声音嘶哑。
“我们都尽力了,您也说是个屁大的孩子,不可能用卡车客轮搬着走,随意一塞也就转手了。”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不管你这些!我就要我的孩子!已经大半个月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天天死模怪样地和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厌了!我最后告诉你们,别和我废话,你就说我的孩子明天能不能回来,不能的话我另请高明!别他妈的làng费我时间!”蒋雪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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