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紫时_师小札【完结】(32)

阅读记录

  “你听着。”冯裕庭有种怒极反笑的神qíng,“别想躲避。”

  “我要睡了。”紫时心里有些慌,连忙闭上眼睛。

  冯裕庭一手捏着紫时的下巴,bī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根本不是我的骨ròu,和我没一丁点关系,你记住了。”

  “那他的父亲是谁?在哪里?”紫时脱口而问。

  冯裕庭笑笑,笑容有些森白可怕,目光嗜血。

  “应该在地下吧。”

  紫时脑子里泛上一阵恐惧,顿时空气bī仄,时间凝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睡吧。”冯裕庭松开捏着紫时下巴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紫时僵硬在那里,好久才闭上眼,心里却是一片凄惶。

  接下来的几日,刘律师频频出现在小别墅里,和冯裕庭商议着什么,紫时看见堆在他们面前一叠的文件,刘律师有条不紊地着手处理。

  “崇华,先吃饭吧。”冯裕庭起身,拍拍刘律师的肩膀,“待会再处理。”

  三人坐在餐桌前,佣人准备了较丰盛的菜式。

  紫时默默地看着这个坐在对面的男人,犀利的短发,微微发胖的身材,一副浅色的眼镜,面上带着隐隐的笑而眸子里又是一抹jīng光。

  “还在读书吗?”刘崇华笑眯眯地问。

  紫时点点头。

  “学的是什么专业?”

  “会计。”

  “喜欢吗?”

  紫时摇摇头:“不怎么喜欢,只是觉得比较容易找工作。”

  “也是。”刘崇华笑笑,又低头吃饭,没再说什么。

  冯裕庭笑笑:“小君,你刘叔叔可是法学的高材生,当年是以优等生保送的,绝对的天之骄子,喜欢他的女孩可以排成队。”

  “现在不行了,看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什么小姑娘喜欢。”刘律师谦虚地笑笑。

  “很厉害。”紫时笑笑。

  饭后,冯裕庭和刘崇华又在书房里继续商议,隔着门,紫时听到两人隐约说着什么收购,并吞之类的事。

  应该是生意上的事,紫时心想。

  刘崇华走之前上了趟洗手间,恰好碰上紫时。

  “要走了吗?”

  刘律师点点头,笑笑:“下次来还要听你弹琴。”

  “好啊,我很荣幸的。”紫时笑笑。

  刘律师告辞,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眼里是隐隐的笑。

  “和你说件事。”

  “什么?”

  “那天听冯先生说购买了一架两百多万的斯坦威,我第一反应就是bào殄天物,现在想想自己倒是想错了,你很适合拥有。”

  紫时一愣,垂眸:“谢谢。”

  刘律师笑着走了。

  紫时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端着胖胖身体的男人,心里清楚他早已明了自己和冯裕庭的关系。

  月末,商报,名媒上公布了冯裕庭成为夏氏集团最大股东的消息,一时间,舆论喧嚣,猜测纷纷,有人说夏老头行将入土,冯裕庭趁虚而入,有人说夏老头早就惧怕冯裕庭已成的气候,现在这样的妥协忍让也是自然的事qíng。

  毕竟还是一家人,这样的闹剧成了一些达官贵人饭后的闲谈。

  紫时看着茶几上的报纸,这则消息不大不小地占在左下角。

  “看这个做什么?”冯裕庭走来,轻轻拿走紫时手上的报纸。

  “这个和我没关系。”紫时说。

  “当然。”冯裕庭笑笑。

  静默了一会,紫时还是有些艰涩地开口,目光游移在那份飘落至地的商报。

  “不管怎么样,燕恒是没有错的。”

  “是吗?”冯裕庭笑笑,“你是在谴责我?”

  “没有。”紫时说,“我没有权利谴责你,只是想说燕恒是无辜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不过是个野种,别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淡淡的几个字,话毕,冯裕庭收敛了眼神中犀利的一刺,起身上楼。

  紫时震惊,想说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这是一家的私密,这是几个人心的抗衡,这一切是自己这个旁观的外人无法置喙的。

  夜晚,冯裕庭进入卧室时紫时已经半靠在chuáng上。

  “这段时间过去了,我放下工作好好带你去玩玩。”冯裕庭声音轻柔。

  “好啊。”紫时疲倦地笑笑。

  “怎么?很累吗?”

  “好困。”

  “睡吧。”冯裕庭将紫时拥入怀中,“别想了。”

  紫时偎在冯裕庭臂弯里闭上眼,很快就被qiáng大的倦意侵袭,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梦,梦境是嘈杂的,有人在嘶喊,有人在厮打,喧阗过后突然收尾,只剩一片明晃晃的白色,然后一丝血色蜿蜒一线。

  紫时惊醒,一身冷汗,看看钟上的时间,快近黎明,天色依旧郁暗一片。

  身边的冯裕庭睡颜沉静,一只手臂还搁在自己的脖颈下,安然的,温热的。

  chapter37

  黑暗的苍穹,寒风中沙砾腾跃的声音,慢慢地,黑色稀薄,渐渐散开,天空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成灰色,成灰紫色,成紫红色。

  又是新的一天。

  紫时几乎是一夜未睡好,两眼惺忪地坐在餐桌前,佣人端上新鲜的牛奶,土司,培根,水果色拉。

  “每天吃这个,我都腻了。”冯裕庭笑笑。

  “这个比较有营养。”紫时说。

  “明天改改口味,带你去一家小摊子吃馄饨,那馄饨很好吃。”冯裕庭说。

  “好啊。”紫时边说边打哈欠。

  冯裕庭笑笑,顺手翻开早报。

  报纸上的事qíng每日都在变,有喜有悲。西南的山区又发生塌陷,十余人丧生,北方一小镇冰冻肆nüè,雪灾造成半百人丧家。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紫时看着报纸上那张特拍的近照。

  冯裕庭表qíng淡淡地:“天灾人祸,在所难免。”

  紫时吃着果酱土司,顿时觉得没味,原来贫与富,生与死就是这样鲜明的事实。

  早餐刚用完,肖豫便行色匆匆地进来,紫时有些小惊讶,他从没看见肖豫这样yīn沉的表qíng,只见他神色凝重地在冯裕庭耳边说了几句,冯裕庭面色一变,随即闭上眼。

  “我现在就去。”

  紫时听见冯裕庭声音低沉,有种隐忍着的qíng绪。

  “好。”肖豫立刻又折回出门。

  冯裕庭起身,身子微微向前倾,走了几步,慢慢转头看紫时。

  “你也去吧,燕恒在医院里。”

  “什么?”紫时问。

  “他出了事。”冯裕庭的声音幽幽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紫时的眼前本能一黑,昏昏的,但还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医院的手术室外,紫时坐着,看见几个闪着红光的“手术中。”

  这个场景是电视上常有的,但原来生活的戏剧化不亚于那些。

  夏海莉面色苍白地坐在一边,蓬头垢面,已经不是紫时初次看见的温婉如梨花的女子,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膝盖上搁着的包,指甲上的颜色由红转白。

  冯裕庭只是抽着烟。

  紫时坐在最远处,这样的场合,自己的身份是非常尴尬的,但一切都已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朋友,那个单纯的,如火的燕恒,一直对自己很好的燕恒,他也许快要离开了。

  闭上眼睛,等待中。

  手术灯暗了,夏海莉的眼中陡然出现一抹恐慌,立刻踉跄起身,一个医生走出来,还戴着大口罩。

  “谁是病人家属?快做输血的准备,我们要进行第二场手术。”

  医生的声音冷静中带有一点急切。

  夏海莉嗫嚅:“我,我……”

  冯裕庭睁开眼睛。

  “她是母亲。”

  “那就过来吧。”医生吩咐。

  夏海莉胡乱地点头,身体颤颤的,跟着医生走,走了几步,突地回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冯裕庭,眼神里是怨恨,是无奈,是妥协。

  那双眼睛,紫时后来还记得,像把刀子。

  “你也过来。”

  冯裕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起身快步走过去。

  紫时留在原地,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明晃晃的地板上显示出自己恐惧的一张脸。

  四周都是白色,几个护士拎着血浆包,神色自然地走去,猩红浓稠的血色在紫时的眼睛里跳跃。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紫时听到一阵绝望的嘶吼声,那声音像是shòu的声音,只是本能地嘶吼。

  夏海莉跪倒在地上,两手抓着医生的白色工作衣,呐喊,癫狂。

  紫时抬头,看见冯裕庭。

  那张脸沉静片刻后,怔怔的,巨大的痛苦爬上了眼角,冯裕庭闭上眼,错觉一般,紫时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然后这个魁梧英挺的男人慢慢俯身,蹲下去,低头,两臂垂在膝头,最终明晃晃的地板上有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挪移。

  血色相融,原来事实是那么讽刺,他终还是他的骨ròu。

  但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的概念,冰冷的语言,冰冷的目光,冰冷的隔膜……他们从不是一对正常的父子,他没有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场,没有给他买过一个玩具,没有抱过他,没有亲吻过他。

  可怜的孩子只是悄然地躲在书房门外,透过门fèng看着里面捧着书的父亲,心里恐惧又焦急: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讨厌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荧幕上啼笑皆非的事到到了生活中就只有是残酷。

  冯燕恒因车祸而死,也许他在死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从小就讨厌自己,他原以为自己的母亲的确是背叛了冯裕庭,他去找过那个男人,是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男子,他以为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样貌平凡却有宽容的笑容。

  但他没多久就死于非命,他的死让冯燕恒对冯裕庭原有的淡漠感qíng终于转变成渐烈的仇恨。

  yīn差阳错,世间的事也许就是一出凄惶,惨淡的戏码。

  这个孩子闭眼前看了冯裕庭一眼,嘴唇在氧气罩里微微蠕动了下,不知说了什么。

  冯裕庭看着这个几乎是面目全非的孩子,平静的面色上是种释然。

  就这样结束了。

  最后得到的只有是“爱子冯燕恒之墓”,边上是生卒年月,立碑人,还有大堆的圣洁纯净的百合花。

52书库推荐浏览: 师小札 父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