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一年多以来,邓凯文已经渐渐习惯于不去回忆,不去思考,甚至什么都不去想。他让自己处在一种麻木而放松的状态里,把失忆后的生活方向完全jiāo给埃普罗,让那个自称是他情人的男人处理一切。
他的确过了一年非常平静的生活,如果不是米切尔?兰德斯的出现,也许他会希望将这种平稳安定的生活,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了。潜意识里回避的真相一再浮出水面,qiáng迫他去看,去想,去回忆。这过程痛苦而充满迷茫,他却不得不去面对。
纳撒尼尔?埃普罗……如果他真像米切尔说的那样,从青年时期就开始为FBI工作,后来又调职去洛杉矶担任特警组长的话,为什么他会跟纳撒尼尔?埃普罗这样的人物联系在一起呢?
他脑海中那些有关于幼年时期跟埃普罗生活在一起的片段,到底是真的,还是被他信以为真的臆想?
邓凯文望着天花板,紧紧皱起眉头。
书房里弥漫着轻微的橘子香,有种清淡酸甜的芬芳。邓凯文心情比较焦躁,便不知不觉的点起一根烟,刚抽一口,突然猛的一个激灵。
烟草和橘子味的熏香混杂在一起,味道十分的特殊,又隐约有种曾经在哪里闻过的感觉。
……这味道……
这味道……
邓凯文突然抬起头,愣愣的望向房门。
那门明明是关着的,他却清晰的听到嘭的一声重响,好像有谁把房门狠狠摔上的声音。
记忆的片段就好像从门缝里透出的光,措不及防的汹涌而至。奇特的烟草味混合着橘子熏香,瞬间仿佛迷雾一般笼罩了他的视线,眼前只剩下地毯上手绣花纹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曾经摔倒在这地毯上。
而且摔得非常狠,非常痛,甚至现在记忆如此破碎,只要一想起来,脑海里还条件反she的回忆起那铺天盖地的疼。
邓凯文猛的俯下身去捂住额角——他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相同的天气,yīn沉cháo湿,仿佛随时就要下雨。书房里熏着橘子味的香气,而烟草……烟草味……
是埃普罗身上传来的!
是埃普罗把他推倒在地上的!
邓凯文张大眼眶,视线茫然没有焦点,却满脸惊愕。
那是他十几岁时的一天。
他是从外边被一路押回G.A的。
下车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外边在下雨,实际上却没有。天色如同黑沉的锅盖一样横在每个人的头顶上,空气里充满了cháo湿yīn冷的气息。
他竭力挣扎着,埃普罗却轻而易举把他扛了起来,大步走上台阶。客厅里几个配枪的手下都瑟缩在角落里,看见埃普罗进来,所有人的脸色都惊恐而苍白。
埃普罗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直接上了楼,打开书房的门,把邓凯文猛的摔了进去。
嘭!
邓凯文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痛得几乎丧失了意识。等过了好几秒他才能恍惚看见东西,只见自己摔倒在地毯上,额角撞上了桌角,一股股温热的血从眼角上顺着脸颊流下来。
埃普罗一把拎起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扳向自己:“我上次说过什么?”
“……埃普罗……”
对于这个称呼埃普罗并不感到意外。从很久以前开始,甚至比海王星号那起事件更早一些的时候,凯文就已经不再用“Neil”来称呼他了。
“我说过敢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一手把邓凯文的上半身按在自己怀里,一手顺着少年笔直的腿往下,直到按住纤细冰凉的脚腕。
瞬间少年的身体猛的弹跳了一下,“——埃普罗!!”
那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埃普罗缓缓加重手上的力气,直到凯文惊恐的挣扎起来:“求求你!……求求你!!”
腕骨磕得手掌微微发痛,但是他相信这个孩子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亲手养大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有点娇气怯弱,怕疼怕苦,受了一点伤就哇哇大哭。
别的男孩子都怕丢脸,宁愿自己扛着疼也不愿意哭,但是这孩子从来不怕,只要稍微有点疼,眼泪立刻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从小长得漂亮,哭起来简直让铁石心肠的人都感到不忍,所以只要他掉眼泪,所有人都会立刻抱他哄他,再也不让他受半点罪。
——那为什么这孩子明知道会被抓,明知道被抓回来以后会受到可怕的惩罚,却仍然要跑呢?
他知道自己会被折磨的吧。
还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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