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来怎么样了?没出事吗?”乔岫藩急着问。
林少省笑着摇头。
“他们没为难你?”
“没,事qíng都搞大了,他们也就算了。”林少省轻轻地说,切下一块苹果送到乔岫藩口中。
乔岫藩发现林少省脸上有淡淡的愁苦,眼神黯淡,人也瘦了一圈。
“真的?”
林少省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别东想西想,安心养病,医生说你要吃点补气血的东西,想喝jī汤吗?”
“想喝。”乔岫藩笑笑,想伸手去摸林少省的脸,却扯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你别动。”林少省低下头去,在乔岫藩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乔岫藩半眯着眼睛,加深这个吻。
又过了半个多月,乔岫藩出院,林少省和乔老太买了大堆的东西,烧了满满一桌子菜。
饭桌上,林少省一个劲地为乔岫藩盛汤夹菜。
“岫藩,以后别去酒吧做了,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太不安全了。”乔老太劝道。
“还是等找到其他工作再辞吧,一时半会也少不得这份收入。”乔岫藩淡淡地说。
乔老太放下碗筷,一脸忧愁,她知道自己这个孩子表面温厚,内心倔qiáng得不行。
林少省只是拔着米饭,一言不发。
饭后,林少省洗着苹果,乔岫藩静静地看着他。
“我给你削。”乔岫藩笑着拿起洗好的苹果,一点点削,拉花式的嫣红色苹果皮褪去后是个完整的果ròu。
“削得真漂亮。”林少省笑笑,啃着苹果,两眼转转,“我突然想去读书了。”
乔岫藩一楞,随即笑笑。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没本事会被人欺负的。”林少省淡淡地回答。
“你想去读书,这样也好,我是很赞同的。”
“我想报个夜校,可以吗?白天我可起不来。”
“可以,你喜欢就好。”乔岫藩摸摸他的头,“也是我没用,不能让你免于欺负。”
“才不是的,你为保护我都……”林少省说不下去了,只是使劲地啃着苹果,两眼酸酸的。
回忆(终)
不管乔老太怎么反对,乔岫藩还是坚持回酒吧上班了,他拿酒瓶子砸了顾海琛的事一夜间传得纷纷扬扬,有些同事惟恐沾上晦事,开始微微回避着他。
“乔岫藩,你胆子可真大。”珊珊叹口气。
乔岫藩只是微笑。
“你还当没事似的?你也知道顾海琛的手段,他会饶得了你?”
“再说吧。”乔岫藩笑笑,“我不想三分钟以后的事qíng。”
“你不怕明天有人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珊珊的语调慢悠悠的,轻微抬抬眼皮,看看乔岫藩。
“明天的事qíng明天再担当吧。”
“后悔吗?”珊珊问。
乔岫藩摇摇头。
“真的这么爱你的小男朋友?”珊珊的语调不乏苦涩。
乔岫藩点点头,又转身去送酒。
回家的路上,乔岫藩在面包坊买了松软的苹果派。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林少省坐在石阶上,头埋在双膝盖上,夜晚的风有些大,chuī得他两肩膀上的衣料微微耸动,错觉一般,像是一个小声抽泣的大男孩。
“小省。”乔岫藩走近。
林少省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回来了?”
乔岫藩点点头。
“看我买什么了?苹果派,还热着,赶紧咬一口。”
林少省咬一口,只感满嘴的甜腻,苏苏软软的馅填塞在两腮。
“你也吃。”
乔岫藩咬一口,皱皱眉。
“太甜了。”
林少省顽皮地笑。
两人进了屋子,虎皮鹦鹉立刻雀跃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小鬼头。”林少省瞪一眼鹦鹉,随手扯下苹果派的一角喂它。
“瞧它,嘴巴越来越叼。”
“还不是你自己惯的。”乔岫藩笑。
“我和它心有灵犀,每次我病了,第二天它也焉焉的。”林少省继续喂它吃热腾腾的苹果派。
“课程还跟得上吗?”乔岫藩问。
“当然,我那么聪明,稍微用功下全补上去了。”林少省眨眼睛。
“这次一定可以考上。”乔岫藩笑。
林少省一愣,随即又笑。
“当然,我不仅要考,还要考最好的。”
“那要好好补补身体,以后我每天给你带宵夜。”
“得了吧,少làng费钱。”林少省笑笑,“有你就够了,你给我补补。”
说完,调皮地扑到乔岫藩身上,张嘴咬他的耳朵。
隔天晚上,乔岫藩回家又看见林少省闷着头坐在石阶上。
“怎么又坐在这里?”
林抬起一张睡意朦胧的脸,浅浅地笑。
“等你啊,好困。”
乔岫藩抱起他。
“睡吧,我抱你回房。”
林少省闭着眼睛,哈欠连天。
“好啊,我也懒得动了,也没力气洗了,又脏又臭都不管了。”
“要不要我帮你洗?”乔岫藩轻轻地说。
林少省已睡着。
进了房,迎面就碰到乔老太有些愕然的脸。
“岫藩,怎么了?”
“哦,他太累了,睡着了,我带他回房。”乔岫藩自然地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他就睡我屋了,客厅的板chuáng硬,蚊子又多。”
乔老太微微皱眉,垂下眸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清晨,林少省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乔岫藩怀里,心里充盈着满足,更紧紧地贴着乔岫藩。
“醒了?”乔岫藩的下巴抵在林少省头上,很温柔地轻语。
“真不想醒。”
“多睡会,我可是要起来了。”乔岫藩摸摸林少省的头,“你最近jīng神很差,读书太累了吗?”
林少省点点头。
“别太撑,实在不行就算了,我养你。”
林少省笑笑,用手搔搔乔岫藩的胳膊。
“本来就要你养的。”
“今天早点回来,给你炖汤喝。”
“好累,今天可能会晚。”林少省轻轻地说,“别等我了。”
晚上,酒吧难得的清静,乔岫藩静静地坐在吧台边,掏着口袋里的打火机,顺带摸出几个圆圆的硬币。
把硬币全摊在桌子上,一个个认真地数。
“这么认真?”珊珊笑着。
“我是一枚穷鬼。”乔岫藩抛起一枚硬币,笑笑。
“想过以后赚大钱吗?”
“大钱倒是不必,够吃够用就好。”
“你天天给小男朋友吃青菜萝卜的?”珊珊打趣。
“我晚上拿自己喂他。”乔岫藩笑着点头。
“听起来很jīng彩。”
乔岫藩微微低落头,手指按在一枚硬币上。
“其实,他跟着我后,我从心里看不起自己,没能给他什么好的,还不安稳,你知道吗?他现在连最喜欢的画画都不画了。”
珊珊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看着乔岫藩脸上少有的自卑神色。
“他以前是那么喜欢画画的,满屋子都是画,雪白的一张纸上画一撇就捏成团扔了,奢侈得夸张。”乔岫藩继续说,眼睛盯着面前的硬币堆,“现在呢,这些,只够买一支画笔上的几根毛。”
说完,捧起硬币辗转在手心,然后沙漏一样,慢慢地都洒在地上。
珊珊看着有些失控的乔岫藩。
“别这样,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岫藩笑笑,蹲下身去捡自己丢下的硬币。
“是啊,发脾气有什么用。”
夜深了,酒吧里的灯光刺亮起来,乐队又奏起死亡金属。
乔岫藩闭上眼睛,让音乐一点点传入自己耳朵。
一阵尖锐的高跟鞋bī近。
乔岫藩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殷红的嘴唇,吊梢眼,极细的白臂。
不等乔岫藩细看,女人冷笑,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是被烟酒长期肆nüè后的声音。
“你就是砸了顾海琛的那个?”
“你是谁?”
“你倒有些本事,还能在这里没事似得坐着。”女人用极细的眼瞟着乔岫藩,“顾海琛脑子糊涂了,为了个毛孩子,头皮被人撕了还笑嘻嘻的。”
“你说什么?”乔岫藩严肃地问。
“别装了,不就是你叫姓林的毛孩子勾着顾海琛吗?我告你,顾海琛只是图个新鲜劲,看到细皮嫩ròu的,不管男女都上了,怎么慡快怎么来。”
“你说什么!?”
女人拨拨指甲,笑得如一抹毒汁。
“原来,只要有个dòng,在前面后面都一样。”
“住嘴!”乔岫藩喝斥,脸色铁青。
女人的眸子透着浓烈的怨毒,笑容艳媚,像一道被撕裂的伤口。
“没料到顾海琛对他倒还有些认真”,女人握紧拳头,冰箸般的指甲上的紫色如乌血流溢开,轻轻龛动嘴唇,幽魅般的声音,“这是我最恨的地方。”
乔岫藩浑身僵直,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后的死亡金属音乐如绞ròu机榨出来的声音一般,乐队领唱的那个粗犷男人穿着骷髅装,发出yīn霾至极的声音。
那个晚上,林少省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乔岫藩呆呆地坐在石阶上,等到天明,依旧没有等到那张顽皮的笑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林少省依旧没有回来。
隐隐不详的预感在乔岫藩脑中盘旋,他发了疯一样地去找林少省,每条街,每条巷,每个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
乔岫藩闷着头,蹲在街头。
他有种qiáng烈的预感,他将要失去他了,他的小省,一直用最天真,幼稚却真挚决然的方式爱着他。
撕裂般的疼痛在心里蔓延,乔岫藩从没如此这般,惶恐无助到连眼泪也掉不下来。
后来的后来,关于林少省的死,有很多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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