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dy坐在chuáng边,随手披起衣衫,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
这种qíng况不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两人是在酒店相聚,她又赖皮装睡觉的话,通常会是这样。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chuáng头除了留下支票外,还多了一张光碟。
是那张“AnAffairtoRemember”,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从放映机中取出,放在了她枕畔。
这是他的礼物吗?
Candy有些欣喜,又有几分忐忑,轻轻打开封盒。
多年之后她都还记得这一刻,记得梦一般的打开盘盒的过程,记得开口处的塑料锯齿划痛了她的手指,记得窗棂外有一束阳光照在光盘上,在她脸上照出的明亮的光影。
光碟正面签着两个大写的C字。墨迹未gān,分明是刚刚签上不久。
C.C
最简单的字母,其中的含义也同样简单,简单到不必言说,不必费心思量。
——CarytoCandy
她怔怔地凝视着光盘反she出的那道光芒,直到被刺痛了眼睛。
这是他和她相处的六个月时光中最温qíng动人的一刻。
她仿佛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轻轻坐起,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从自己肩头挪到枕上。又轻轻起身,从放映机里拿出光碟,写下他们名字的缩写。
最后再无比轻柔地放在她的枕边。
他一定是格外温柔,没有惊扰到她。
他对她是那么好。
晨光中,Candy展颜微笑,一低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泪水滴落在光盘上,让那还未gān涸的字迹,有了一点模糊,仿佛一点黑色的痣。
不知为什么,她满是喜悦的心中生出了一丝隐约的惶恐。
仿佛一个不祥的谶语。
这件他主动给的礼物,千挑万选,却仿佛是他对她最后的用心。
由一张薄薄光盘,将记忆铭刻、封存。从今而后,便只能坐在屏幕前,隔着光影斑驳的时空,彼此凝望。
之后又是一个月,毫无音信。
等到第三十七天的时候,Candy终于忍不住,违背了不能主动联系他的条约,提笔写了一封信。
却是写给Rafa的,信的内容并不长:
我时常能感受到命运的qiáng大,却不知道在它面前,到底要不要争取,也不知这争取的结果会是什么。我明白它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是我奢求更多才会如此痛苦。可我不能不去求。
所有人都会笑话我贪得无厌,甚至我自己有时也忍不住这样想。但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感受。我的心已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柔探触过,因而被照亮了、放大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曾追逐的一切都在慢慢实现。为此,我每天每夜都在感谢命运,感谢他,也感谢你。但这些已获得的一切,如今却都化为无法抗拒的诱惑,引诱我、鼓励我去要求更多。
其实,我宁可放弃其他,只求命运能再度开恩,赐予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知道这是奢望,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
我不知道能否说出自己的感受,会不会把事qíng搞得更糟。但如果我不说,一定会疯掉的。
求你帮帮我。
Candy
回信更加简短:
我无法判断你的处境,但在我的立场,只能鼓励你去说出你想说的,做你该做的事。无所畏惧。
——因为,你是Candy。
Candy看着信,久久犹豫着。这时,那只作为宠物的蜜獾不知怎么咬开了笼子,钻到她裙角下,狠狠地扑咬着她新买的红色高跟鞋。
Candy没有去赶走它,而是失神地想起了电影里的场景。
非洲大糙原上的那只蜜獾,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执著。一开始,它用牙咬住男主靴子后跟,就再不松开。随着男主挣扎前行,它整个身子都被拖在地上,一路拉过石子、土沟,痛得龇牙咧嘴,却仍然固执地昂着头,不肯放口。后来男主无可奈何,设计脱下靴子逃跑。它只短暂上当后,就追了上去。它粗短的四条腿不适合长途跋涉,一直追到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男主却没有办法,只好回头,抱着它一起前行。
小小的生灵体内,却藏着让人惊讶的坚持。
让人发笑,也让人动容。
原本滑稽的一幕,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仿佛一个征兆。
她暗自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回信道:
下个周五对我是很特别的日子,能否安排他约我见面?
这一次,她没有收到回信。等到第三天,Candy不免心灰意冷,有点后悔寄出了这封信。
的确,这个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作为公爵的守护骑士,一切言行必须以主君的利益为出发点,绝不该gān扰主君的行为和判断。而以亚当斯的xing格,也不会让任何人gān扰自己。即便Rafa愿意帮忙,这也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若让他知道Candy在设法主动联系他,事qíng只怕会变得更糟。
没想到的是,周五的早上,那台沉寂多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Rafa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依旧和往常一样简洁而礼数周全,让她在某处酒店的套房等候。
Candy挂断电话时候,禁不住压低了声音,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Rafa迟疑了片刻,微笑道:“祝你成功。”
16.如果你在找寻我IfYouSeekAmy
十八岁生日这一天,Candy在酒店套房里等候着他的到来。
她只穿着黑色蕾丝内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化妆,从清晨一直到中午。
地上摊开各色各样的jīng美妆盒、彩笔、粉扑。五色缤纷,一如她此刻的心qíng。她握着一枚装点着羽毛的银质圆镜,仔细察看着镜中的影像。
清晨的阳光照出一张甜美的脸庞,细腻的肌肤里有蜜糖一般柔美的光泽。她一手握着镜,一手用细长的妆笔细心描绘着。四种深浅不同的金色系眼影,在她笔下缓缓融会,勾勒出宫廷风格的奢华眼妆,高贵而美艳。
每一笔,都是那么细致。仿佛描绘的不是自己的容颜,而是十八年亏欠的岁月。这美好在她笔下悉心等待、蠢蠢yù动——等待着此刻的绽放。
妆容渐渐到了最后,她轻轻拧起化妆袋,一抖手,十几支不同色系的唇膏落在地上。
Candy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化妆包深处翻出那支当初捡来的唇膏,用指甲剜出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涂在唇上。
这是她妆容的点睛之笔。原本俗艳的颜色中和了她过分孩子气的面容,让她甜美的笑容也变得成熟起来。她注视着镜中,一次皱眉,一丝微笑,都透出万种风qíng。不再像她曾在歌剧中扮演的公主,而是童话中雍容高贵的王后。
她已经十八岁了。
在这之前,她从未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但今天,她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来作为礼物庆贺这等待已久的成年。
她突然想到,在他面前,自己一直伪装已满十八岁,从最初的谎言到如今,竟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于是,这场迟来的庆祝,便不仅仅是一个纪念日,而是有了一点回顾的意味,不知为何,竟透出几许哀悼般的感伤。
但这无所谓。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她用一柄金色的梳子盘起长发,再缓缓站起来,套上jīng心准备的礼服。
蓝色的宫廷长裙层层铺开,在地毯上绽放出耀眼的绣纹。这是她第一次登台时穿的戏服,昨天用两倍的价格从剧团买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是当红歌手,团长特意jiāo代可以送给她作为纪念。但Candy还是坚持付了账。
这是她成年的礼服。
穿好衣服后,Candy又坐在地上,恢复了等待的姿势。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裙摆上的每一缕皱褶。宝蓝色的裙摆在猩红的地毯上层层铺开,就像一朵绽放的花,在晨曦中照出阳光的颜色。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告诉他,她对他的感受。
这几日来,一种冥冥中的不祥预感笼罩了她,让她寝食难安。有那么几刻,她仿佛被中世纪传说中的女巫附体,能从咖啡的渣子、早晨窗户上的露水、花园里的鸟迹……一切的一切中看到不祥的征兆。
她和他之间正在走向末路。
其实,当她拿到那张光碟时,她就已明白,他们之间原本恩主与qíng人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是一种还不可知的微妙牵绊,让他们彼此的心都悬于一线。
就像一张风中的蛛网,被第一次结网的蜘蛛织坏了,先天不足,有水晶般的通透,却脆弱而苍白。
与其让它在漫长的等待和时光流逝中光彩黯淡、枯槁成灰,还不如gān脆打开窗户,让风雨将它撕扯得支离破碎。
在它还闪耀着值得回忆的光泽之时。
而那只织梦成缕、积纱成匹的蜘蛛呢?要么彻底绝望,要么在绝望中重生,呕出心血,织成新的图章。
一幅她真正想要的美好图章。
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宁愿输这一生,也要赌这一次。
门铃响起。
Candy霍然从地上站起来,向门口冲了过去。
随着入户电梯的门缓缓开启,亚当斯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在那一刻,Candy的眼眶竟有些发热。恍惚中她看到,他穿着极为正式的礼服,应该是刚刚从一场重要会议离开。
Candy破颜微笑,正要冲上前抱着他的胳膊,抱怨他的迟到,却本能地感到了气氛有些异样,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亚当斯并没有看她,而只是注意着自己手上的电话。他脸色有些yīn沉,一手扶在耳旁,似乎还保持着通话。
Candy满心疑惑却不敢出声,只是望向Rafa。
Rafa从亚当斯身后探出头,向她歉然地笑了笑,摆手示意她在一旁等候,不要着急。
而后,他随着亚当斯进入了离走廊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就这样将Candy晾在门外。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没有看她jīng心描绘的妆容和华丽得宛如王后的长裙。
Candy有些失落地在门口坐下。
和以往一样,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这一等,竟然又是一个多小时。
她隐约听到屋内传来一些词句,非洲、稀有金属、矿藏、泄漏、51区、秘密研发、seven、公爵会议、突发事件、问责……
亚当斯似乎在和玛薇丝女王直接通话。
Candy完全不能理解那些词句的内容,只能隐约感到,这场jiāo谈越来越不愉快。
她的心也禁不住有些慌乱。
门终于再度打开了。
他依旧没有看她,只是示意Rafa将自己送回到走廊上。在拉开大门的一刹那,Rafa回过头看着Candy。他神色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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