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在告诉我,父亲的情况变得愈来愈乐观,可是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至始至终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张贤胜说至此,突觉难以启齿,毕竟父亲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他这样反倒有盼着父亲不好之嫌。
“我自然也是盼着父亲能够快一些好起来……可……”
纵使他的话未讲完全,但听至此田多美自然是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心脏的毛病最是说不清楚,便连医生也只敢说张父的病情逐渐稳定,一切正往乐观的方向走着,却不敢承诺能够根治,不再犯病,或是再没有什么不可料的意外发生,所以田多美听了张贤胜的担忧之后也无法若无其事地责他这是杞人之忧,自寻烦恼。
思索了半晌,田多美只郑重地道:“心脏上的疾病素来说不清楚,但看你父亲目前的情况……从最近你母亲同我通话时的轻松语气也可知道不会太差,你母亲每日都陪在你父亲的身边,自然是比你了解多了,要我说再多的担心与忧愁都比不上实质的陪伴与看望,所以与其整日在这焦躁不安,什么事都无法专注,倒不如多同你父亲通通话,或是多去看看他,若有什么意外,总也不至于后悔、遗憾。”
对于此,田多美最是感慨,虽说她如今已然融入了整个世界,但对于曾经的那个世界,她至今都还无法忘怀,甚至时常教她想起的便是在那里待她最好的院长妈妈,因为舍不得她,她幼时一连拒绝了许多想要领她回家的好人们,纵然她明白她的选择代表着怎样忐忑的未来,可她还是那般做了,硬是那样赖着陪伴在了院长妈妈的身边。
后来,她总算是安稳地长大了,但孤儿院却也萧条了。这些年,孤儿院能撑下来,他们能够顺遂长大,均是院长妈妈用自己日积月累下的积蓄堆砌而出的结果,到后来积蓄见光,院长妈妈更是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做一些体力活计,这才将他们堪堪养大成人。
他们这个孤儿院地处偏僻,早先孤儿院不过几家,倒还有人会寻上门来盼着收养一个孩子,待到后来经济发展起来,社会福利系统逐渐健全,政府支持的公立孤儿院与富人们心起拨下一笔不小的资金建起的私立孤儿院愈来愈多,他们这样破烂陈旧的孤儿院自然成为了无人问津的淘汰货,本就处于这样的窘境,再加上资助者纷纷撤离,这样的重担自然是全部压在了院长妈妈的肩上。
院长妈妈从来都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所以要她放弃他们,甚至抛弃他们,她当然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只得用她那柔弱的肩膀颤颤巍巍地扛起了这个重担来,将他们安稳地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自小恨不得黏在院长妈妈身边长大的田多美自是知道院长妈妈为了他们究竟吃了多少的苦头,所以一待她长到能够进去社会,寻找属于自己的工作的年纪,她便强自按下了对于院长妈妈的不舍与依赖,只身来到了首尔,想要快点赚到钱以减轻院长妈妈的不安。
从她的第一份工作起,她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了孤儿院,每日只吃最便宜的饭菜,穿最便宜的衣物,可她仍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所以只得更卖力,想要拼得更多的财富,以给孤儿院的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给院长妈妈一个安详的晚年,可是到最后她却只得到了院长妈妈的死讯以及一个空无一人的孤儿院。
原来院长妈妈早已因为多年的积劳而掏空了身子,喘息着的每一日都可谓是从阎王那儿辛苦搏来的,可田多美偏偏觉得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只专注于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对于院长妈妈的问候与关怀愈来愈敷衍。
即便这样,她仍然还是院长妈妈最疼爱的孩子,所以院长妈妈不愿意给她任何的负担,所以她偷偷摸摸地解散了孤儿院,将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一个一个安排好了归宿,然后自己一人孤独地面对死亡,以至于田多美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这是她前前后后两辈子以来最后悔遗憾,也最自责的事,明明那般爱院长妈妈,可却本末倒了置,最后造成了这样凄然的结局。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但能陪在所爱之人身边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有多长,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只剩下一天,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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