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再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要是祁川还在就好了,哪怕他又把烟灰撒在了别人桌上,在老魏追来的时候一阵疯跑,吹着口哨违法乱纪,然后踩着谁的板凳从窗沿一翻而下。
每个人怀念的程度不同,最怀念的人不会脱口而出,最怀念的人最沉默。某一个黄昏殷染坐到了那个空位上,这回施钧洋不会把人踹走。
他抬眼看了看她,轻笑了一声。
“怎么,别问我他去哪了啊,想知道你自己打给他。”
“什么啊。”殷染叹道,“我是想说……”
说什么?从夏末开始,他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祁川一走,连三角形的平衡也塌了,什么别扭不别扭的,都没有了理由。
“那天,谢谢。”殷染说。
哪天?施钧洋反应了一秒,觉得她指的是布告栏前,他在她情绪彻底失控之前及时把她拉走,还用外套遮住了她哭泣的脸。
“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手中转到飞起的笔吧嗒掉在桌上。沉默了半晌,他又轻叹道,“说起来,你为郗白怼了那逼,我很惊讶。”
“你不是喜欢祁川吗?”
殷染坐在祁川的座位上,望向窗外的落日。
“至少……我没有输给任何女生。”
她不以为然道。
“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希望他们别太被为难。不过如果祁川回来了,你要告诉我啊。”
“知道了。”施钧洋应道,“你还真是……”
你还真是对我一点都不客气啊。施钧洋撑着下巴望着草稿本上的鬼画符,半晌后他又听见她说:“反正我们三个,还会在颐都再见面的对吧。”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天,她转过脸望向他,朝浅浅一笑。
“你上次说过的,要考上啊。”
春天来了。
二月四号立春之后,气温的确一点一点地回升了。郗白坐在午后的书桌前,朝南的房间不开空调,空气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他在卷子上写完了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放下了笔。
第十天。他曾经一度觉得家是最温馨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在这个避风港里呆了十天,未曾踏出家门一步,也上交了手机,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时间和季节的变动了。
比起现在这个与外界断联的状态,郗白才知道寒假里他和祁川分开的那两周算什么啊。若干年后如果他愿意回忆起此时,他也能说一句他在高三的时候曾经度日如年,只不过原因和那些活在高考强压里的人不同罢了。
他能撑多久呢。从上交手机前,一条一条删光收信箱里祁川的短信的时候,他就在想了。心里的雨从未停过,他的血肉都被泡在冰冷的水雾里,让人想起了福尔马林里死寂的躯体。阳光下他还是乖巧安静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父母也似乎完全放心下来。一切都很好的假象里,只是没有了祁川。
可是这么晴朗的日子里,他们应该在彼此身边才对啊。
男孩坐在书桌前,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思索了什么,反正他没有再学习,也没有睡着。或许他只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想念他最爱的少年。
现实到这里逼人妥协,可若还在童话里,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郗白放在鞋柜上的钥匙也被收走了,意思就是他一旦踏出这个家门,就没办法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回来,回来了就会面临更多的追问和叹息。可真当他按下门把的时候,他平静到了一种神奇的程度。
他扣上他和祁川情侣款的白色棒球帽,迈出门槛。过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戴着它出门。
外面日光倾城,郗白找了个路边的小卖部里的电话,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他是知道的,祁川鲜少会接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所以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再次迈进校门的过程一点都不难,奋不顾身的天真已经化作伤痕,伤口结了痂变得坚硬,他是真的不怕了,他径直往高三教学楼走,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52书库推荐浏览: 沈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