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然后居然看见了半张熟悉的脸。
小巧的,白净的脸此刻变得有些憔悴,但依旧不掩天真。
祁川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怪不得刚才晃去九班没看到他,原来在这儿呢……不枉他到一楼晃悠还被老魏逮到。祁川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旁边看了他好半天,看着这只缩在被子里的病恹恹的兔子,仿佛在引诱人爱抚似的。
最后他的确顺从了某道指引,伸手贴了贴小家伙的滚烫的脸颊。
郗白缓缓睁开了眼。
还是在做梦吧,他好像看到了祁川。
他还听到他柔声说,睡吧,乖。
郗白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晚上了。高热和昨晚的失眠使得他昏睡了一下午,此刻退了烧的身体出了一身汗,脑袋倒是轻了很多。他看了眼手机,家长会都已经开始了。
他匆匆抓起书包,找了纸笔给校医写了句谢谢。而最后签字的时候他愣住了,登记表上在他的名字上面那行,分明签了龙飞凤舞的“祁川”两个字。再看备注那栏,简简单单地写着“皮外伤”。
字还是那么丑。
郗白抿了抿嘴唇,又心疼又想笑,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转变。以前他喜欢他,不敢直视,不敢期待,一见到面就脸红,现在好像略微有点不同了。想到那个人,他会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那是一种隐秘的快乐,他自己都解析不出缘由。
与校医告别,郗白拎着书包走在夜晚的走廊上。因为想避开人群,他不厌爬到顶楼,特地来到这间位置最偏的校医室。楼下都是准高二的班级,如今空荡荡的,对面的楼却整齐地亮着白炽灯,从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一排排家长或忧或喜地坐在他们每日奋斗的位置,思绪万千地审阅着一行行换算成数字的成绩,思考着如何教育依旧年轻懵懂的下一代。
郗白看了看他们,就像一个遥远的局外人。他将视线上移了一点,和月亮对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了。
校医室右转就是楼梯,郗白默默地走向那儿,却又猛地刹住了脚步--梦还没醒。落着半截月光的楼梯上坐着一个人,他靠在瓷砖墙上垂眼看手机,嘴上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郗白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发觉了他的影子,抬眼看向他。
“哇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祁川拿掉了烟,假意按了下胸口。
他朝他勾起了嘴角。但好像是错觉,他看到郗白的嘴唇动了动,像在说话似的。
“……睡醒啦,好点没?”
郗白走到他下面一节台阶,也靠着墙坐下来,缓缓地朝他点了点头。这个角度他能继续仰视他,月光足够让他看清他脸上的伤口。那帅气张扬的轮廓依旧如他所梦见的一样,像他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小破口只为他增添了魅力,这回又像是勋章。
“我要等家长会开完见我妈,你呢?”
郗白眨了眨眼,拉开书包,翻出纸笔。
我也是。等我爸一起回去。
谎言。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约定,只是他如果不说谎的话,他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借口在这梦境一样绮丽的月夜中多停留片刻。
祁川嗯了一声,“那巧了。”
想起了什么,郗白极其缓慢地把手再次伸进书包,摸出盒创口贴。他抿了抿唇,将它递给了祁川。
祁川看了一眼就笑了。
“哈,上次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随身带创口贴啊……”
因为你呀。
祁川没想深究这个问题,但是他鬼使神差地侧过额角有伤的那半边脸,把头歪向他,就像在说,你帮我啊。
郗白呼吸都快停了。
后来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抖着手撕开创口贴,然后仰着脸小心地贴住祁川的伤口的。他只知道一辈子太长,他想在这时就盖棺定论他此生无憾。 从触碰到祁川额头的指尖开始,郗白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才降了温的身体仿佛又要烧起来。再一次,太近了,喜欢一个人原来是如此令人窒息的事情。可就算早有数不尽的前人形容过爱一个人的艰难,还是有无数人愿意前赴后继,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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