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羡慕,那样的生活,尽管平凡而琐碎,可也许,这是我们能靠近幸福唯一的方式。箫箫,跟我一起,忘掉不愉快的过去,我们重新开始,试试那样的生活好吗?”江临风俯下头,湿热的嘴唇印在他的额角,低语着:“跟我一起,试试所谓的幸福好吗?”
黎箫没法回答,他矛盾而难过地转过身,将脸深深埋入枕头中。
转眼到了与黎珂约定出逃的日子。黎箫整日心神不宁,一方面着急江临风怎么这天完全不用去公司,倒一心一意地陪着自己;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沉不住气,被江临风瞧出什么端倪来,那受苦的可不只自己,依江临风的脾气,第一个遭殃的怕是黎珂。
他这里心中七上八下,弄得神qíng紧张,又心不在焉,江临风好几次对他说话,他都因为发呆而没有看见。所幸江临风似乎很满意他前一天的软化,将他今天的慌乱视作心qíng反复,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反而用了十二分的温柔,加倍低声下气来讨好他。
吃过晚饭,黎箫照例要听江临风给他念一段书,但他今日又怎么听得下去,满脑子都是江临风怎么还不走,他要一直不走,这都晚上了,自己可该找什么理由支开他才能令他不起疑心。黎箫本来就不是能隐藏心思的人,他看着江临风在自己身边忙上忙下,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时间越来越接近黎珂所说的钟点了,黎箫心里焦急得不得了,鼓起勇气,打断了他,问:“今,今天你都陪了一天了,不累吗?”
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跟江临风说话,江临风楞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过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怎么会,陪着你,我怎样都不会累的。”
黎箫撇撇嘴,隔了一会,又不死心地说:“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宝贝,你烦我在这里吗?”江临风放下书,坐在他身边,柔声地问。
黎箫吓了一跳,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忙说:“哪有哪有。”
“见不到我,会生气,等见到我,却会烦,对吗?”
黎箫不说话。
江临风笑开了,笑容里满是对他的纵容,夹杂着淡淡的疲倦。他伸臂想揽住黎箫,却又迟疑着放下手,故作轻松地说:“医生说你可以适当吃点水果了,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黎箫心跳得极快,颤着声问:“吃,吃什么都可以吗?”
“怎么,宝贝有特别想吃的吗?”
“红,红提子。”
“好。”江临风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发。
“现在,现在就想吃。”黎箫偷偷瞥了他一眼,心脏狂跳。
江临风沉默了一下,随即又展开温柔的笑说:“真的,不能明天再吃吗?”
“现在不可以吗?”黎箫豁出去了。
江临风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他,站起身来,拿了车钥匙,说:“你的要求我不会拒绝,等等,我马上出去给你买。”
第29章
江临风一出病房,黎箫即从chuáng上跳起,慌忙从chuáng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里面包着一套普通衣服、鞋子和一顶假发。黎箫手忙脚乱换上,中途因为太提心吊胆,差点都扣不上纽扣。他好容易穿戴完毕,带好黎珂为他准备的土气又难看的假发,戴上黑边眼镜,看起来就像另外一个人。
黎箫低着头,手cha在衣兜里,快步走出病房,穿过走廊的时候,一位平时常见的护士迎面走来,只见对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探病时间早过了,你怎么还在这?”
黎箫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忙压低了嗓门说:“不好意思,现在就走。”
护士没说什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黎箫这才松了口气,加快步伐,几乎用跑的到了电梯门。还没来得及按电梯按钮,就被一只qiáng有力的胳膊拉了过去。黎箫差点要尖叫了起来,却被捂住了口,耳边传来黎珂的声音说:“别叫,是我。”
黎箫呼出一口气,回身捶了黎珂一下,低声骂:“珂珂,吓死我了你。”
他回神,只见黎珂身穿灰色大夹克,肥厚的裤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不知怎么弄得一片青白,也戴了个大号眼睛,就象一个患病的中年男子一样。黎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没办法,这不要瞒天过海嘛。快走吧,我的哥哥诶。”他拉了黎箫,放弃搭乘电梯,改为走楼道。一边走一边说:“箫箫,走楼梯你的体力还可以吧?”
“嗯,没问题。”黎箫回答。
两人提心吊胆地快步下楼,楼梯间yīn暗得多,每层有惨淡的一盏节能灯在照明着。黎箫被黎珂拉扯着一层层快速地下,转得头昏眼花,脚下一软,嘭一下撞到手扶栏杆的尖角上。黎箫“哎哟”叫了出来,黎珂吓了一跳,忙扯起他问:“撞到哪啦,疼不疼?”
黎箫只觉腰腹处一阵剧痛,却不想令黎珂担心,勉qiáng笑道:“不疼,快走吧。”
黎珂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拉起黎箫匆匆往下走。这一次他小心了不少,在每个扶手拐弯处会减慢速度,两人好容易跑到一楼,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楼梯间的门,缓步走进住院大楼的一楼大厅。虽然是晚上,但这里人来人往,却一点也不清静。黎家两兄弟均目不斜视,低头盯着脚下的地砖迅速往朝玻璃大门处前行。转眼间出了住院大楼,在夜色掩护下匆匆赶往医院大门。黎珂在黎箫耳边说:“我已经打好车停着等了,上了车,先到火车站,再从火车站打车转到汽车站。车票早已买好,我们连夜赶往临近的J市,再从J市坐船到Z市,那就是我们最终定居的地方。”
“为什么,是Z市?”黎箫问。
“傻瓜,你不是喜欢海吗?那就是海滨城市,我打听过了,那个地方城市环境非常好,节奏又不快,特别适合你。”黎珂的声音掺杂了憧憬和期待,显得特别悦耳动听。黎箫静静地微笑了,他轻轻“嗯”了一声,握紧了黎珂的手,换来黎珂更紧的回握。两兄弟在这一刻,心底都没有刚刚的慌乱恐惧,反而充满了淡淡的温暖和对未来生活稍微的迫不及待。
出了医院大门,坐了车,到了火车站,一路均无人阻拦,顺利得异乎寻常。黎箫拉高衣领,将半张脸埋在其中,另外半张藏匿在镜片之后。他们低头穿过嘈杂的人群,从另一个出口拐出来,黎珂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四周,发现无人跟踪才招手上了另一架的士。坐上车后,兄弟两人放了一半的心,只等出租车开抵省城长途汽车站,这次出逃就算成功了大部分了。
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算慢,但黎珂开始心急起来,他觉得今晚的行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得有些不合常理。为什么没有看到平日守在病房外拐角处的保镖?为什么一路下来,连个询问的医生护士都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黎珂低声问黎箫:“箫箫,你怎么支开他的?”
黎箫想起即涌上一阵惭愧和内疚,悄声说:“我说,要吃红提子,他就出去买。”
“他自己去?怎么去?”
“开车啊,我看到他拿了车钥匙。”
黎珂顿时觉得有盆冰水劈头浇下,他深知医院商店里就有卖这种水果,医院门口也多的是水果摊档,江临风有什么理由需要开车?除非是,故意造成开车远出的假象。
黎珂想到这里,脸色都变了,他紧张地对司机说:“师傅,别去省汽车站了,回火车站。”
那个司机默不作声,黎箫吓得不轻,拉扯着黎珂的袖子问:“怎么啦,珂珂,什么地方不对了?”
黎珂qiáng作镇定拍拍他的手,又朝司机重复了一遍:“我说回火车站,你听到没有。”
那个司机仍旧不作答,黎珂料想不妙,抓住后座与驾驶座的铁栏大吼:“你他妈怎么回事?停车,我们要在这下车!”
司机从反she镜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极其冷酷锐利,包含着一丝鄙视和嘲弄,这哪是寻常的士司机会有的眼光。黎珂呆了呆,忽然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史密斯?维森的哨刀,伸了过去抵住他的颈部,咬牙说:“你要不停车,我就捅你了!”
那个司机轻轻一笑,一手握方向盘,也不回头,另一手轻轻一抓一板,黎珂惨叫一声,握刀的手腕已经被对方反折过去,刀也应声滑落。黎箫惊呼,扑了过去,捂住弟弟的手腕,急道:“怎么啦,珂珂,怎么啦?”
司机这时冷冷地说:“黎珂,别乱动刀子,担心吓坏了你哥。”
黎珂苍白了脸,握着受伤的手腕咬牙,又气又怕,浑身都颤抖起来。事已至此,原本以为可行的计划证明不过是一场闹剧,技不如人,确实也没什么话好说。他此时此刻最担心的是黎箫,自己怎么样反倒无所谓,但黎箫怎么办?他才从死亡线上被硬生生地拉回来,现在彻底惹毛了江临风,他该怎么办?
黎珂嘴唇颤抖着,前所未有地挫败感和负罪感汹涌而至,他看着黎箫,张了张嘴,说:“对不起,箫箫。”
黎箫却没有他想像中的惊慌失措或恐惧万分,他微微一笑,握紧了黎珂的手,对那个司机说:“不管你要带我们去哪,我希望能在处理我们之前,见到江临风。”
车子其实没有驶向他们以为的囚禁之地,而是驶向他们都无比熟悉的地方,黎箫住的那栋老式别墅。院落里灯火通明,平时冷清的门前现在停了三四辆车,几名保镖站在那,见车子开来停稳,早有人恭敬地开了车门。黎珂仍然在发抖,满眼惊慌和担忧,一把抓紧了黎箫的手。黎箫又笑了笑,安慰地拍拍他,拿下改装用的假发和眼镜,波澜不兴地侧身下了车。
“箫箫。”黎珂赶忙要跟着下,一个保镖拦住了他,说:“先生只让黎箫先生进去。黎珂先生请不要乱动,以免我们不小心伤了你。”
黎珂发狠地挣扎,却被人反剪双手,压在坐垫上动弹不得,他心急如焚地看着黎箫走进去,大喊:“箫箫!”
黎箫转头,朝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极其美丽,宛如黑色的岩壁一汪透亮的清泉gān净无暇。黎珂呆住了,霎那间明白了黎箫的心意,他发疯一样想要挣脱那个人,狂吼:“黎箫,你停下,黎箫,你他妈的别gān傻事明白吗?黎箫,你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不安宁?黎箫~~”
黎箫的脚步顿了顿,再毫不迟疑地往前走。他进了自己熟悉的小院,进了那栋令自己心动不已的楼房,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曾耳鬓厮磨,有人曾亲密无间,有人曾相许一生一世,有人曾令自己意乱qíng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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