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慢腾腾地从浴室出来,傅一睿不在客厅,我有些心虚,四处找了找,发现他站在阳台上,颀长的背影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我微微一愣,他在我面前几乎从不抽烟。
我知道以他的敏感,一定察觉到什么了。我本能地想弥补刚刚的冷淡,但我的qíng绪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要如何跟他诉说?我咬着下唇,有些犹豫地站在他身后开口说:“一睿,我今天qíng绪不太高,去阿姨那边遇到孟叔叔了,他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后来阿姨哭了很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转过身,弹了弹烟灰,冷静地问:“这么说,你会哭是因为她的事?”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傅一睿一言不发,又狠狠抽了口烟,慢慢将烟雾吐出,然后突然一笑说:“你会难过也正常,毕竟他们是你最熟悉的长辈,做晚辈的,没有愿意看到长辈闹离婚的。”
我走过去,伸出手臂抱着他的腰,仰头问:“可是你不高兴。”
“我是有点。”他掐灭烟头,回抱我说,“心qíng不好要跟我说,不然我会,我会怀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傅一睿,你不用这样。”我将脸贴在他胸膛上,闷声说,“你一直很好,这点你知道的。”
“可我怕你不知道。”他叹息了一声,苦涩地说,“我大概是有点反应过度了,可能因为今天下午回来前我去看过我父亲的缘故。”
“哦,许先生qíng况还算稳定。”
“是啊,他恢复得不错,邓文杰说五年的存活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傅一睿淡淡地说,“我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想,为什么他连动手术的运气都这么好?这个人,明明自私自利到极点,为什么老天却老是眷顾他?”
“有句话可能不敬,但很贴切,”我轻声说,“祸害活千年。”
傅一睿憋不住笑了,吻吻我的额头说:“我很想你,一整天都是。幸好你在我身边,不然可真难熬。”
我不说话,掂起脚尖亲他的嘴角。
他的视线变得柔和,托起我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过来,很久以后,久到我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站不住时,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我,哑声说:“别离开我。”
“啊?”
“我说,别离开我。”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是说真的,只要你呆在我身边,任何形式,不管是婚姻还是什么,只要你想,我都会满足你。”
我呆愣地看着他,半响才回过神来,qiáng笑着挣脱开他的怀抱说:“啊,好像有点饿了,你给我煮青菜面好吗?”
“张旭冉,别转移话题。”
我只觉得喉咙发gān,心里并未有该有的激动,而是一片空茫。在这片空茫的大海中捞取什么实质xing的承诺给眼前这个男人近乎天方夜谭。我定定地看着他,困难地说:“我们,能不能不要谈这个……”
“你就不能给我一句准话吗?”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咬牙切齿问,“实说了吧,张旭冉,我爱你,我要跟你一辈子在一块,你呢?”
“我,”我慌乱地问,“我什么我?”
“你呢?你爱不爱我?”他近乎焦灼地问,语调颤抖。
他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狠厉中带了脆弱,或者脆弱才是实质,狠厉只是他不得不装扮出来的面具。我忽然就心软了,我想答应一声又何妨?何必去追究我心底不确定的东西?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他,而我最不愿伤害的人也是他。
我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脸上现出松了口气的表qíng,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我,力气大到几乎想把我勒死,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慢慢地笑了起来,伸手回抱了他。
无论如何,他高兴就好。
我们还持续着拥抱的姿势,这时门铃却响了,傅一睿万分遗憾地松开我,过去开了门。门口传来邓文杰的声音:“靠,你怎么这时候还在这?”
“我住这。你呢?这么晚还来找我女朋友,你不觉得都要构成xing骚扰了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重口味?”邓文杰嗤之以鼻,提高声音说,“张旭冉,你出来,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我忙答应了过去,邓文杰站在我家门口,脸上是少见的烦躁,他示意我将傅一睿支开,我为难地看了傅一睿一眼,傅一睿说:“有什么当着我的面说。”
“喂,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啊?”
“你的**?那你别说了,我跟冉冉都没兴趣。”他冷冷地说,“回见,邓医生。”
他拉着我要回去,并做出关门的动作,邓文杰忙说:“等等,等一下,张旭冉,你也不管管你家这位,有他这么没礼貌的吗?”
我笑了起来,说:“行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第58章
邓文杰跟着我们走进来,傅一睿虽然脸色不豫,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他甚至亲自进厨房煮咖啡,然后拿一个托盘将一应用具摆到饭厅那,他即便不qíng愿,这个男人也有根深蒂固的待客礼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浓郁香气,在我小小的寓所中,这种香气天生带来闲适和安宁之感。于是我有些困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靠背上微闭着眼,一会一双手掌伸到我肩膀处力道合适地拿捏着,我微笑起来,靠上那双手,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捏了一会,我反手拍拍他的手背,抬头朝他微笑了下说:“够了,谢谢。”
傅一睿低头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拉过椅子坐在我身边,把手臂搭在我的椅背上,对端着咖啡杯犹自发呆的邓文杰说:“哎,你不是来我们家神游的吧?赶紧把咖啡喝完了,该gān嘛gān嘛去。”
邓文杰回过神来,挑了挑眉毛说:“张旭冉,你的女权意识呢?你就让你男人这么对你朋友啊?哎你不觉得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你,给我脸色看就是间接给你脸色看,你不觉得……”
我听得头疼,立即举手说:“行了行了,我什么时候跟你搅和到一块了?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不承认啊,你这可真是打击我,想当初我们俩在一个手术室里,你负责这块我负责那块,我们多么亲密无间啊,多少次我们挑灯夜战,多少次我们并肩奋斗,你怎么能这么撇清咱们的关系呢?你现在可算是那什么,有了男人忘了导师,对,”他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说,“我就是你的良师益友。”
我扑哧一笑,说:“损友吧你其实是,你自己说,多少次拿我当挡箭牌击退你那些狂蜂làng蝶?”
邓文杰笑嘻嘻说:“那还不是你杀气重吗?”
“滚!”我白了他一眼,“你来找我,一准就没好事。”
“这回你可猜错了,”他大咧咧地从西服内袋掏出两张票,啪一下拍我们跟前说,“知道你爱这些个玩意,正好有朋友给我票了,喏,连你男人都有份,我够意思吧?”
我拿过来一看,居然是我喜欢的摇滚乐队来华演出的门票,我欢呼一声说:“哇,邓文杰你偶尔也会gān件人事嘛。”
“什么话。”他吊儿郎当地说,“我这不是知道你们留美的大部分好这一口吗?”
“我们留美的?”傅一睿从我手中拿过票,淡淡瞥了眼,然后放回桌子上说,“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有趣。”
邓文杰瞪着他问:“什么意思啊你?”
“没,”他冷冷地说,“我只是想说你有心了,这个乐队在我们医学院所在的城市影响极大,几乎我们所有人都听过他们的演出。”
“是啊是啊,”我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的圣诞舞会全场都在放他们的歌?”
“记得,”傅一睿转头对我说,“声音大到不大声嚷嚷不行,你那时候好像刚去美国对吧,我记得你连扭动跳舞都不会。”
我没好意思地笑说:“嗐,从小我外婆就不让我搞那些,她是那种老式的大家闺秀,觉得扭屁股太不雅了。”
傅一睿的眼中染上笑意,摸着我的耳垂说:“于是培养出你这么个小古板?”
“可不是,”我笑呵呵地说,“所以我头一回见到詹明丽穿着xing感吊带跟男生们跳舞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詹明丽是很能来事。”傅一睿点头说,“那家伙从高中就不安分。”
“是舞会女王呢,”我不无羡慕地说,“好像她每次一出现都会成为全场焦点。”
“亲爱的,”他低头对我说,“如果你肯把花在人体器官上的时间匀出三分之一用在自己的穿衣打扮上,你也会成为全场焦点。”
我笑着说:“少来,我就是全身从头到脚堆满金子也未必会发光,这点自知之明咱还是有的。”
他低头吻我说:“没关系,你成为我的焦点就够了。”
我们贴了会嘴唇才分开,对面的邓文杰放下咖啡说:“喂,你们好歹收敛点,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我哈哈大笑,坐正了身子说:“好吧,迁就一下可怜的邓医生。”
“就是,”他捏捏自己的眉间抱怨说,“我今天站手术台上四五个小时,来你这休闲下,你就给我看这个。”
“行,对不住了,换话题吧,”我笑着问他,“你爱听啥话题?”
“你刚刚说,詹明丽喜欢参加舞会这种东西?”邓文杰转了转眼睛问。
“应该吧,我不知道,但她那样出众的女xing在舞会那种场合备受瞩目是应该的事。”我笑着低头喝了口咖啡。
“而且她顺便满足自己的女xing虚荣心。”傅一睿淡淡地说。
“这倒是,”邓文杰摸摸下巴,“漂亮女人就该从男人的瞩目中吸取自信的营养。”
我挑起眉毛,笑着说:“你这么说,好像前提是女人的自信来自男人?”
“难道不是吗?”他大言不惭地反问,“傅一睿,你说说看,我是不是有道理?”
傅一睿微微低下头,嘴角上勾说:“这个问题嘛,我只能说男人跟女人的角度不同。”
“且,”邓文杰嘘他,“在你女朋友面前也太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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