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0
女理发师的证词不错。她不断重复着她所说的,低垂着眼皮,像是个害羞的新娘。这是所有证词中最细节的了。甚至有点太过细节了。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我才需要戴个大风帽。鉴于外面的骚动,我要尽可能远离露台,靠近吧台。我点了杯咖啡。
那个女孩没死,当时边上停着的一辆车子把她救了起来。她被急救医疗队带走了。
在她出院之前,或者在我把她转移地方之前,她还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躺着。
但首先,上满膛,莫斯伯格里装着七颗子弹。
“焰火”表演就要开始了。
我们外面再见。
18:00
尽管很紧张,卡米尔控制着自己不用手指敲击方向盘。在他的车里,所有的控制仪器都是放低的,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坐在座位上连脚都踩不着地,手臂也太短呢。在一辆为残疾人专配的车里,一切都要小心,也许一个不恰当的手势,车子就飞出路边了。尤其是对于卡米尔来说,在他所有的缺陷中,他的双手尤其不够灵活,除了画画之外可以说他就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
他停了车,穿过医院的停车场,一边重复着要对医生说的话,那种精心琢磨过的句子,能让你在十五分钟内显得温和有礼,但也是那种一到现场你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句子。这天早上,接待处挤满了人,他直接上楼进入安妮的病房。这一次,他停了下来,柜台到他眼睛这么高(卡米尔估计一米四的样子,在这件事情上,卡米尔从来不会误判一两厘米以上)。他绕了一圈,一脸权威地推开边上的小门进去了,门上分明贴了“禁止入内”。
“所以呢,”接待员大喊,“您看不懂法语吗?”
卡米尔出示了一下他的证件。
“是您?”
接待员开始大笑,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很好!”
她是真心说好。她瘦瘦黑黑的,目光炯炯有神,胸脯平坦,肩膀瘦得只剩骨头,四十岁左右,安的列斯岛人,胸牌上写着“奥菲利亚”。她穿着一件花边衬衫,丑得让人惊叹,一副白边框蝴蝶形眼镜,好莱坞般的夸张样式,一身烟草味。她朝着卡米尔张开掌心,让他等一等,她接了个电话,又草草挂了,然后转向卡米尔端详起来。
“您真矮啊!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我想说……难道招收警察没有一个最低身高要求吗?”
卡米尔没心思在这儿闲扯,但听了她的话他还是微笑了一下。
“我有豁免。”卡米尔说。
“啊哈!有关系啊!”
再这么聊下去,不出五分钟,这种率真就会发展成放肆。不管是不是警察,她都要来拍你肩膀了。卡米尔打断对话,要求和安妮·弗莱斯提尔的主治医生说几句。
“这个时间点上,他正在巡视病房呢。”
卡米尔做手势表示他懂了,然后朝电梯走去。又折回来。
“她收到过任何来电吗?”
“据我所知没有……”
“确定吗?”
“您要相信我。尤其是这里,病人很少有能接电话的。”
卡米尔走了。
“喂喂喂!”
远远地,她挥动着一本黄页,像是发现了比她厉害的人一般。卡米尔又折回去。她用一种诱惑的眼神看着他。
“一张有用的小单子……”她轻声说。
这是张治疗单。卡米尔把单子塞在口袋里上了楼,询问了医生,还是得等着。
急诊室外面,停车场停满了车。这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一辆车子停在这里,只要不是待在原地太久,没有人会发现的:只要保持警惕、低调,保持移动。
还要在前座用报纸掩护,把莫斯伯格装满子弹,以防万一。
现在该好好思考,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一种选择是等待那个女人出院。这也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了。相反,对着一辆救护车开枪则是完全不符合日内瓦公约的,除非完全忽略它。入口大厅上方安装的摄像头什么用也没有,它们只是被装在那里唬人的,但只要用12号口径枪把它们打爆,就可以开始行动了。道义上,没什么不能逾越的。技术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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