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总是要带着几分天意的。
安妮天生没什么脾气,这辈子只有那一次在一家餐厅跟人吵架(她一脸温柔地把手放在胸口发誓)。就是那一晚,在费尔南餐厅,卡米尔也在隔了安妮两桌的餐桌吃完晚饭,吵架就升级成了打架。
他们撕扯着、辱骂着,碗碟碎了一地,菜都打翻了,一摞摞摆好的餐具都摔到了地上。客人们站了起来,要回自己的大衣。已经有人打电话叫了警察。老板费尔南大吼着在清点他天价的餐具损失费。安妮,她突然停止了叫喊。看着一地狼藉,她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
她和卡米尔目光交会。
卡米尔一瞬间闭上眼睛,深呼吸,跳起身来,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他做起自我介绍:范霍文警官,刑事重案组。
他像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妮停止大笑,有点焦虑地看着他。
“啊,您来得正巧!”老板大叫着。
然后他就开始怀疑了。
“呃……重案组?”
卡米尔点点头,他太累了。他抓住老板的胳膊,带着他走了几步。
两分钟后,他离开了餐厅,安妮在他身边。她已经不知道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应该大笑,该觉得松口气,该感谢他,还是应该有点担心。她现在自由了,但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不知道用这自由来做什么。卡米尔理解,在这种时候,和所有女人一样,她应该关心她刚刚所签的欠单还有她的偿还方式。
“您对他说了什么?”她终于问出了口。
“我说您已经被捕了。”
他撒了个谎。事实上,他威胁老板说他每个星期都会派警察来突击检查,直到客人厌烦走人他们倒闭关门。典型的滥用职权,他觉得羞愧,但那个老板只要吓唬吓唬就行了。
而安妮——她已经发现了他的谎话,但她觉得他很可爱。
在街角,他们遇上了警车,正驶向费尔南餐厅。她露出了她最迷人的微笑,那个滑头也笑了,两颊带着酒窝,绿色的眼眸下嵌着细纹……所以在卡米尔的脑袋里,欠债的问题便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到了地铁站,他干脆利落地问:
“您坐地铁吗?”
安妮想了想。
“我还是坐出租车吧。”
卡米尔觉得这很完美。不论安妮选地铁还是出租车,他都会选择另一种。一个小小的手势,再见,他就很满足了。他看上去慢慢悠悠地下了楼梯,事实上,他已经尽力快走了。然后他隐没在人群中。
第二天,他们就睡在一起了。
傍晚的时候,卡米尔离开警察局,安妮就在楼下的人行道上。他假装没看到她,走路到地铁,他一转身,安妮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他这一举动把她逗乐了,就像只老鼠被逮个正着。
他们去吃了饭。正如所有故事开始的夜晚。要不是他们之间那层因为还债问题而铺下的暧昧的底色,为整个故事营造了一种刺激又悲凉的气氛,那么这一晚还真有点让人失望。至于别的,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和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相遇,还有什么呢,他们只是试图弱化他们的失败,但也不要粉饰过多;聊起他们的伤痛,但又不要暴 露过多,尽可能少说。卡米尔讲了重点,言简意赅,关于莫德,他的母亲……
“我好像……”安妮说。
在卡米尔带着询问的目光下:
“……见过她的一些画作。(她犹豫了一下。)蒙特利尔?”
卡米尔很惊讶她居然知道他母亲的画作。
安妮说了一些她在里昂的日子,她破碎的婚姻,说她抛弃了一切,只要看看她就知道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卡米尔还想知道更多。什么男人?什么丈夫?怎样的故事?男人对于女人的**总是有着永不干涸的好奇心。
卡米尔问她是不是想抽老板一个耳光,还是他可以直接去结账。安妮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的笑,的确可以颠覆一切。
卡米尔,他已经几百年没有碰过女人了,有点不知所措。安妮坐到他身上,后面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没有一句话,悲伤中透着一丝欢愉。是爱情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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