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层楼开始骚动,一个个脑袋从病房里探出来。护士试图维持秩序:“回你们的房间去,没什么好看的。”不可避免地,实习医生来了,那个名字有六十个字母长的印度人一整夜都在那里。他的服务时间应该和他的姓氏一样长,但是拿的报酬和保洁女工一样。很正常,谁让他是印度人。他靠近安妮,仔细地听着她的话语,当他把脑袋凑向安妮,他发现了一些瘀斑。这位病人现在的状况相当不堪入目,但比起几天后所等待她的状况,这已经不算什么了。接下来的几天,照这样子看来,这血肿的演变状况可能会相当可怕。他试图用一种柔和的声音劝慰她。首先,他给她测了心跳。没有人理解他在做什么,扫描不会等人的,过期不候。而他,相反地……
女护士等得不耐烦了,男护士们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实习医生测完安妮的心跳,对她微笑了一下,找人拿来拐杖。他的同事们感觉被出卖了。
卡米尔看着安妮的侧影,她支在两根拐杖上,两肩各由一个男护士扶着。
她走得很慢,但她一直在前行,用自己的双脚前行。
10:00
“这里不是附属警局,这里……”
这是个乱得没法形容的办公室,在这里待着的是个外科医生,但愿他脑子里比办公室里有条理。
于贝尔·丹维尔,创伤科主任。他们前夜在安全通道处遇到,当时卡米尔正在追他幻想中的神秘男子。在那天粗略的一瞥之下看不出他的年纪,今天看来,不难猜他有五十岁了。他有一头自然卷的白发,看上去他很以此为荣,这是历经岁月不可抗的标志,这已经不再是一个发型,而是一种世界观。双手的指甲修剪 得相当整洁。是那种穿着白色衬衫,并把一个钱包放在西装口袋里的男人。像个讲究的老绅士。他应该很想赶走手下至少一半的人马,而他的成功,也不过是数据上表现的那样而已。他的蓝色工作衫总是熨烫得无懈可击。平时,他完全不像那天在楼梯口那样显得有点呆板,相反,他总是带着一种权威感。另外,他边做别的事边和卡米尔说话,好像事情已经解决了一样,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我也不。”卡米尔说。
“什么?”
丹维尔医生抬起头,皱着眉。不能理解卡米尔在说什么,这让他不悦。他总是习惯了什么都懂。他停止了在纸上乱涂乱画。
“我说我也不,我也没有时间浪费。”卡米尔又说,“我看您很忙,我也有不少工作。您有责任,我也有。”
丹维尔撇了撇嘴。他并没有被卡米尔说服,又重新开始他的行政工作。那个小警察就在门边,他看起来还没理解访问已经结束了。
“这位病人需要休息,”他最终还是说了,“她经历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创伤。(他停了停,看向卡米尔)她的情况已经是个奇迹了,她本来可能处于昏迷状态的,甚至可能已经没命了。”
“她本也可以在她自己家里。或者在她办公室里。不是吗,她本应至少可以买完她的东西。问题就在于,她半路撞上了一个恰巧也没时间浪费的家伙。他和您一样都很忙,都觉得自己的理由比别人的重要。”
丹维尔突然抬起眼看着范霍文。对于丹维尔这样的人,你总可以很快刺激到他,他就像一只公鸡一样竖起了他花白的鸡冠。他很不悦,按捺不住的好斗心升腾起来。他打量着卡米尔。
“我很清楚,警察要对她进行全方位的评估,但警官先生,我们的病房不是问询室。这里是医院,不是练兵场。我看您在走廊上飞来跑去的,吓坏了工作人员和休息的病人……”
“您觉得我在走廊上飞奔是在做锻炼吗?”
丹维尔不理会他。
“如果这位病人处在某种危险中,那么对她也好,对医院也好,您可以把她转移到另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但如果不是,请您让我们清净清净,也让我们能好好工作。”
“你们的停尸房有多少位子?”
丹维尔震惊了,脑袋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更像后院鸡棚里的公鸡了。
“我这么问你,”卡米尔继续说,“是因为只要我们不能审问这个女人,法官就不能下令批准任何转院行为。你们没有把握就不会动刀,我们也一样。我们的问题和你们的很像。我们越晚介入,损失就越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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