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钢先回答了李闯问题;“我怎么就不能来?植物园儿你家开?”
然后又回答赵清誉问题:“珍爱生命,远离宋女。”
赵清誉乐出声儿来。他不想问艾钢gān嘛来了,他总觉得这人也未必说得清。他想宋心悠应该是把自己想法告诉艾钢了,所以这家伙才有了这般类似不舍举动。就像狗狗一样,围着你贴着你不想你走似。赵清誉觉得挺温暖,虽然这人没办法回应他感qíng,但他有他自己表达重视方式,得不到同样喜欢,得到朋友qíng谊,也弥足珍贵。
赵清誉把思绪一理清,就觉着自己有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调调,这豁达得跟看破红尘似可不好,他连忙又把心思收起来,不再那么海阔天空任我行。
艾钢不知道赵清誉百转千回,他一根筋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满脑袋想就是怎么找个机会跟赵清誉好好唠唠,唠什么其实他也没想好,只大概有个中心思想,觉得人都要走了,不能让关系还这么疙疙瘩瘩不透亮。
相比赵清誉和艾钢,宋心悠跟李闯则简单多了,俩人姐妹淘似一路斗嘴到植物园,进了园里,又这照相那照相,恨不得全世界都承认他俩人比花娇艳似。
植物园正值花季,郁郁葱葱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装点出一个姹紫嫣红花花世界。人置身于这里,能陶醉化了。宋李两只蝴蝶扑腾累了,瘫在树荫下休息。艾钢趁俩人不注意,把赵清誉拉到一旁花园里,这才算找到说话机会。
赵清誉坐在被花朵簇拥着石凳上,不知道艾钢神神秘秘地要说啥,只看他一个劲儿冒汗,就把矿泉水递了过去。
艾钢正口gān舌燥呢,直接灌掉半瓶。
赵清誉歪头看他,觉得这人黑得真顺眼。
沁凉水划过心肺,艾钢略微觉出些舒坦。轻咳一声,开了口:“我听心悠说,你想跟李闯换回去?”
“我当什么呢,”赵清誉大方点了头,“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艾钢露出担心表qíng:“这玩意儿说出去有人信吗?”
“可能有点儿难,”赵清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但自己爸妈总会信。”
“哦,”艾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算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问题,“那你换完就不回来了?”
赵清誉沉吟片刻,才露出淡淡笑:“嗯,应该吧。”
艾钢yù言又止半天,忽然抓了两下头,来了句:“不能不换吗?”
赵清誉愣住,他一瞬不动地盯住艾钢,想在这人脸上找到话背后意思,可盯来盯去还是傻乎乎一张脸,不见端倪。
说不失望是假,但还好,当初那些个都熬过来了,这丁点儿实在微不足道。
“你不是当事人,可能没办法理解,这么讲吧,如果让你舍弃你家人你朋友去一个陌生地方,而且是扮演另外一个人,不是短期而是这辈子,你愿意吗?”
艾钢很认真想了下,他亲人实在简单很,就一个姥姥,但他还是想给老人家养老送终。
赵清誉一看艾钢表qíng就明白了,所以他摊摊手,笑容有些无奈:“就是这样,所以我非回去不可。”
艾钢垂头叹口气,有些失落,但更多是舍不得,特别舍不得。
一阵风chuī过花丛,窸窸窣窣地响,浓郁香气里,几只蜜蜂落到了艾钢头顶。偏这人正陷在深深忧郁里,压根儿没感应,赵清誉就兴味盎然地观赏半天,后来蜜蜂估计发现此地是伪花蕊,又嗡嗡飞走了。艾钢这才抬起头,结果正对上赵清誉微微弯着眼睛。
涌动暗香里,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凝视半天,最后还是赵清誉重重拍了下艾钢脑袋,半生气半玩笑地骂:“说一句舍不得我能要你命?”
哪知艾钢坚决地点了头,然后在赵清誉困惑目光里认真道:“说出来难受,难受得要命。”
赵清誉觉得眼眶发热,他想抱抱这个人,但胳膊被理智锁链捆着,仿佛千斤重,最终他只能深吸口气,把所有qíng感都压抑到心底最深处,然后对着姓艾王八蛋没好气笑:“可惜了,你说你要是喜欢男人多好,我就直接把你带回去。”
艾钢没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之前赵清誉躲着他时候他着急,迫切地想靠近,现在近了,却好像还差了些东西。但他喜欢此时此刻氛围,只有他和赵清誉,仿佛不说话,时间也能无限延展下去,安静而芬芳。
第65章
赵清誉和艾钢在花园里无声胜有声时候,李闯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长凳上晒太阳,宋心悠躲在一旁跟她在外地实习男友煲电话粥,不知道对方讲了什么奇趣见闻,宋女人嘤嘤笑得花枝乱颤。
李闯翻个身,改为侧躺,又掏出电话翻来覆去端详,恨不得看出个未接来电——他都到东北一天一夜了,那个老王八蛋居然连个慰问电话都没打!
阳光很明媚,苹果屏幕反she出一片白光,像块太阳能板。
李闯忽然心血来cháo,又拨了那个久违号码,与以往关机不同,这一次他等来是:对不起,你拨打号码是空号。李闯诧异,骨碌碌从长凳上坐起来,认认真真又打了一次,这回他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着重新按,可结果相同,空号。
阳光忽然炽热起来,灼得人难受,一种说不清茫然若失席卷而至,李闯怔怔望着成片绚烂花海,不知如何是好。
凌飞就像一个漂亮肥皂泡,在某年某月某日晨曦里随意地闯进了他视野,可等他回家吃个中午饭再出来,它却消失不见了。或许是被一阵风带了走,又或许是在阳光底下破掉蒸发,了然无痕,连丝水汽都不剩。
李闯开始怀疑所有关于凌飞影像都是他慵懒午后一个梦,场景凌乱繁多,分镜切换迅速,仿佛一场节奏明快动作电影,来不及酝酿感qíng。
韩慕坤总是在最适合时候出场——比如自己老婆正在为其他男人思绪纷飞。
“你还知道来电话啊。”李闯打个哈欠,飘忽意识流慢慢回笼。
韩慕坤觉着对方恶人先告状。小王八蛋下了飞机不跟自己报平安反而喝得烂醉如泥,其罪一,小王八蛋到了第二天依然不给他打电话还振振有词,其罪二,明显小王八蛋不想他,其罪三,韩慕坤认为自己有足够理由作出悍夫姿态——
“我想你了。”
“……”李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于是韩慕坤以退为进得到了奇效,“咳,我这才来第二天。”
韩慕坤很执着:“我想你了。”
李闯翻翻白眼,qíng话听多了也麻:“能换句话么?”
“我想抱你了。”
“……你还能再猥琐点儿么?”
“能,但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没敢说gān。”
“韩慕坤你去死吧!”
“行行这就去,对了,你要玩够儿了我帮你退票订提前回。”
李闯倒吊着三角眼狠狠掐断电话,并决定未来二十四小时暂且把某人设成黑名单以防返乡心qíng遭破坏。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四人组几乎没闲着,以李闯为中心把沈阳能吃能玩都转了个遍。艾钢不理解,说你跟这生活了二十来年,怎么跟第一次来似。李闯反驳,不出去不知道家里好,有多少人跟西安住一辈子都不会去看兵马俑,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艾钢想想,又觉着也有道理,这一星期去很多地方他以前也只是闻其名。
赵清誉倒是很喜欢,总觉得自己要走了,能留下些回忆挺不错。李闯跟自己爹妈相处得相当融洽,按照他说法这辈子还没这么融洽过,不过他不承认自愿,非说是因为顶着赵清誉这张客人脸才不好意思发火。赵清誉笑而不语,任他歪理邪说。
期间两个人也讨论过要不要现在说实话,结论是还得缓缓,毕竟李闯这一次还要回去,如果和爹妈说了真相,难免节外生枝,反正一年都等了,不差个把月,等两边路都铺好,事半功倍。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却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很多事qíng。
赵清誉发现他跟艾钢相处越来越顺畅和自然,虽然喜欢心qíng没变,偶尔还是会难受和伤感,但似乎已经掌握了调节诀窍,开起玩笑来都可以肆无忌惮了,比如现在,他就会经常xing把你怎么可以不喜欢男人呢太làng费资源了挂在嘴边,每到这时候艾钢就为难地抓抓头,仿佛也在懊恼自己那么豁达胸襟咋就容不下一男,煞是憨厚可爱。
韩慕坤查岗电话从一天一个变为一天两个,赵清誉都看不下去了觉得李闯特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里倒霉媳妇儿,估计李闯也有了这个自觉,最终还是把返程时间提前了四天。赵清誉怀疑千里之外韩慕坤会放鞭pào庆祝这一持久战阶段xing胜利。
临回去前一天,四个人决定玩儿回HIGH,遂租辆破车到几百公里外山沟沟里来趟自助漂流——驾驶员自然是唯一考了车票艾钢同学。
山里刚下过一场雨,河水汹涌湍急,按理说不是漂流好时候,偏偏许多人喜欢找刺激,赵清誉他们到时候,八成农家小客舍都已爆满,四个人绕着漂流景区走了好几圈儿,才在一家看起来比较贵实际非常贵度假村里找到客房,就剩三个标间儿,四个人赶紧定了,宋心悠自然自己一间,剩下两个房间暂且不用分配,几个人一股脑把行李一丢,欢乐去也。
漂流只是景区一个重点项目,四个人先是爬了小半天山,chuīchuī风,看看看,蹭蹭旅行团导游讲解,等吃过午饭才开始漂。
都说漂流要人多且熟悉才好玩,可以闹腾。实则不然,只要你豁得出去,遇上谁欺负谁,那人人都会奋起反抗,于是在漫长却急速漂流行进里,四人组玩了个天昏地暗,中间有几次李闯险些翻出救生艇,给宋心悠吓得直叫,结果人家嘿嘿两声,又成了一条好汉。
赵清誉还从来没有玩得这么疯过,把所有乱七八糟都忘掉,纯粹疯玩儿,纯粹开怀。等到漂流终点时候,他仍意犹未尽,那时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美得醉人。
到了晚上,几个人先是品尝了当地特色烤全羊,然后就开始搓麻将。赵清誉不会,艾钢和李闯就手把手教,结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晚间新闻还没播,这两人就已经兜比脸还gān净了。
折腾一天,四个人也算筋疲力尽。收了牌局,便开始洗漱。哪知宋心悠和李闯纷纷接到了爱心电话,便各占据一室卿卿我我去了,剩下赵清誉和艾钢大眼瞪小眼刷牙。
二十二点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敬爱总理又亲切地下到基层去体恤民qíng,风度翩翩主席又亲切地会见了来自某总统,房价高居不下bī退一线城市白领,三聚氰胺责任人已经被依法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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